石碑上的青春

　　“啊~！”随着两声惨叫，单车毫无意外的撞在了我的身上。
　　可能是被撞出经验了，关键时刻我侧身边让了让，车子只蹭到了我的脚，不过龙头还是撞到了我的胸口，疼得我龇牙咧嘴的。半天才缓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女孩一个劲的道歉，声音倒是特别清脆纯净，格外动听。
　　我实在是气得不行，上次把我撞了，说了句对不起就急匆匆的跑了，连人都没看清楚，要不是他手上这个翡翠镯子出卖了她，恰好我当初又是做这一行的，我还真认不出来。抬起头正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撞了我两次的蠢女人，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真当我看见那张脸时，所有准备好的恶毒言词却怎么也不愿意从我嘴里钻出来。笔直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明眸皓齿，丹唇外朗。纯净的眸子里此时却翻滚着泪花，让人怜惜，她很美，一种能净化人心灵的美。“只一眼，便让我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我不觉看的呆了，以至于忘记伸手去扶她。
　　直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将我拉回现实，我才回过神来，原本光滑白皙的手臂此时却被地砖磨出了血痕，不断渗出鲜红的血迹。伸手扶起她，原本准备奚落她的词语此时却变成关切的问候。她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检查手臂的伤势，只是取下手上的翡翠镯子，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检查着，直到确定了真的没有摔坏时才吐了一口气。看向我一句对不起还没有说完，捂着擦伤的左臂皱起了眉。这时天空的白云好似串通好了，勾连起来遮住了灼灼烈日，天也暗了下来。
　　我知道这种擦伤虽然没有大碍，却非常疼，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没少摔着，自然能理解她此时的痛苦。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毫无征兆的拉起她受伤的左手轻轻地吹着气，试图减缓她的痛苦，“还疼吗？”她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半响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迷茫的眼神中又夹杂着几许期盼。
　　我不由得被这蠢萌的举动逗笑了，“你点头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呀？”
　　等待我的不是羞涩地微笑，更不是慌张的左顾右盼。而是她扬起的右手和抽在我脸上冰冷的耳光。似乎身体上得到了释放，心里却还憋着一口恶气，于是她又骂了一句“变态。”这才扶起单车，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繁杂的交通里。留下的是一群路人鄙视和嘲笑的眼神，和脸上印着微红指印的我。这耻辱的印记反复强调着上一刻，我被一个天使般的女人用她那被恶魔支配的灵魂狠狠的羞辱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我并没有应付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我才刚刚毕业，在潜意识里，这个世界虽然不那么美好，但也没有当前的不堪，我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咒骂着这该死的蠢女人，恨不得谪仙般的面容下在夜深人静的迷乱夜晚压在她身上狠狠输出的那个人是自己。我并不是心胸宽广的君子，也没有以怨报德的高尚情操，看上去我更像一个被遗弃的恶毒怨妇，喋喋不休的在心里痛斥背德的丈夫。突然，我开始为自己的不耻感到羞愧，我不应该用我恶心到无可救药的病态思想去玷污一个如此纯净美丽的姑娘，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又更加强烈的证实了自己此时内心的肮脏，和无能。
　　正当我若无其事的点上一支烟，准备离开事发现场时，赵芳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走吧，请你喝咖啡。”我承认这是个很有年代感的名字，似乎七八十年代的人取名字都喜欢叫什么芳、芬、芬芳之类的。不过一个九零后的知性美女配上这么一个久远的代号，多少算不上登对，可能她还有个姐姐或是妹妹吧。她是我刚进公司时帮我办理入职手续的前台，经过一天的相处，我们多少熟悉了些。今年二十三，比我大一岁，到公司刚满一年。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略带戏谑的眼神，毕竟她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尴尬的处境。我埋着头随她走进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她和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似乎很熟悉，应该是常客。她要了一杯咖啡，我点了一杯柠檬水。除了速溶的雀巢，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对于我这样一个生活中只有烟和酒的庸俗粗糙男人是享受不来高品质的生活的，更不可能在茶余饭后的闲暇时光约上几个老友坐在咖啡厅，聊一些在我看来不知所谓的东西。
　　我们面对着坐在靠窗的位置，傍晚刺目的斜阳透过玻璃也变得柔和了，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觉得我应该为这僵硬的气氛做点什么，让我们看上去不那么尴尬。“谢谢。”她似乎有点意外，可能没想到我会主动开口打破僵局。或许经过一天的相处，在她眼里我就是半个哑巴。之所以约我喝上一杯只是为了将我从泥潭里带出来，不用承受路人快翻到头顶上去的白眼。我很感激她，也让我对这个社会有了新的评判，我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主观意识的人，总是容易被身边的人或事影响，然后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决定，比如那个女孩。
　　她笑了笑，抬手将有些散乱的秀发夹到耳后。也许对她来说，将我拉出来就像她刚才随手整理发丝一样简单，顺手为之。对于我，却无异于天堂地狱的转变。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总是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以至于我经常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个世界自己才不会显得那么特立独行，我不想被这个世界除外，也无力改变将我除外的世界。
　　“你的名字很好听。”伴随着她的笑容，回应我的却是这样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她没有提起刚才的尴尬，也没有套用“因为所以”的公式回答我一句不客气。也让我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不快，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为我们接下来的愉快交流做了一个美好的铺垫。虽然并没有谈论什么有意义的话题，但是我更享受这种感觉，仿佛两个熟识的老友在和煦的夕阳里诉说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同时也触动着我虚弱的神经。
　　就像夕阳不会一直美下去，这是黑暗所不能忍受的，美丽的事物并不会留下太多的时间让人驻足。只会留下一串残缺的印记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在夜深人静时让你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其中冷暖，又岂是一杯水能阐释清楚的。交换了联系方式，我们互相告别，她说很开心认识了我这个弟弟。看着她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空乏和疲惫瞬间将我淹没，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只是我不愿回想罢了。
　　回到家，卸下沉重的白衬衣，已经快九点了。又想起了那个骑单车的蠢女人，她的可恶行为已经让我给她打上了愚蠢的标签。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当时的行为虽说略显轻浮，可也是为了她好，我可以发誓当时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我觉得无论是谁这个时候都会站出来帮助她。单纯的人文关怀而已，她却毫不留情的践踏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美好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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