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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梁熠从鹤昇办公楼出来的时候,技术开发区几乎已经没人了。
财务科的会计加班到下午三四点就基本上提前下班,梁熠手头上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融资项目需要处理,或者又出于辞职之前把本职工作做好的心态,梁熠还是加班到了10点多。
其实梁熠并不是非辞职不可,也不是说财务科容不下他,只是觉得累了。
在某个秋意萧瑟的清晨,他起床打开卧室的窗户透气,抬眼看向灰蓝色的天际,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心俱疲。
稀松平常的感悟,却仿佛当头一棒,敲醒了睡眼惺忪的梁熠。
他想起初入鹤昇的场景,也许就在那个时候他早已产生了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说起来,鹤昇也仅仅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块跳板。
只是,就算他已下定决心离职,心里也没感到有多轻松。他决计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心软,以至于他始终担心离职之后,那些小家伙们会怎么样呢。
也不知何时,等梁熠回过神之时,发现车窗外飘起了雪花。
快到长江路的时候,人行道上的路人逐渐多了起来,梁熠下意识往长江路公园望过去,想起今天有跨年烟花表演。
他看了眼手表,现在回去也很晚了,还不如看看烟花放松一下再回去。
这样想着,梁熠把车停在了公园停车场,套上深色的大衣,打开车门,走向公园。
前些天天气预报,Z市即将迎来寒潮,明后天还有大雪。
梁熠裹紧了大衣,后悔今天应该带件羽绒服出门。
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一位高个子男人疾步走过来,手腕上搭着一件羽绒服。那人五官英挺,身材高大,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气势汹汹的。
无巧不成书,还是熟人。
“梁经理?”男人注意到一旁的梁熠,停下脚步,有些惊喜地看他,“这么巧。”
梁熠微微颔首,“季总。”
季琰川朝他友好地笑了笑,但注意力仍是在不远处的某个人身上,于是有些歉意地对梁熠说道,“抱歉,有点急事。过会儿再来找你。”
梁熠宽和地颔首,迈开腿,向公园更深处走去。
季琰川快步走向在公园门口小摊位前聊天的两人,直接拉住一人的手腕,有些责怪地看他,却又心疼地为那人搓搓手。
“不是说好了在大鸣那儿等我吗,怎么还跑出来了。”
季琰川一边说着,一边把冷昕圈在怀里,脱掉身上的羊毛大衣,给他换上了更保暖的羽绒服。
“都下雪了,还乱跑,又想感冒了是不是。”
季琰川絮絮叨叨地,冷昕倒是镇定自若地任他摆布,很乖顺地让季琰川把羽绒度的拉链拉到领口。
崔明清接过小摊老板递过来的两杯热乎乎的冰糖雪梨汤,看了眼腻歪的两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碍于他手里的两杯热饮,只好尴尬地干咳了声。
“咳咳,冷昕。”崔明清的声音非常恰当地制止了正准备当街对冷昕耍流氓的季琰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右手的冰糖雪梨,“你的。”
冷昕连忙接过,道谢。
“有劳崔老师了。”
崔明清沿着杯沿吹了吹冒热气的冰糖雪梨汤,随意说不用谢。
季琰川打量了眼崔明清,又看看冷昕,忽然故意地搂过冷昕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贴了贴。
“你好,我是季琰川,冷昕的爱人。”
“咳咳……”崔明清刚喝了口雪梨水便被呛到,咳了好几声,郁闷到差点翻白眼。
这家伙是不是缺根筋?
冷昕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崔明清的后背,有些歉意道:“崔老师,还好吧。”
崔明清连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脸懵圈的季琰川仿佛想起了什么,用一种恍然又熟稔的口吻说道:“是崔老师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抱歉抱歉,您没事儿吧。”
崔明清忍不住了,痛快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嗯,没事。”
季琰川明亮的笑容在这大雪天里特别扎眼,他脸上笑嘻嘻地,却大手一伸,将冷昕揽过来圈在自己怀里,宝贝似的亲了两口冷昕的头发。
“嗨,我当是谁呢,真是误会了。”季琰川笑。
自第一次见面,崔明清就觉得这家伙看起来真没面上那么单纯,索性他也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走吧,烟花表演快开始了。”季琰川笑眯眯地牵起冷昕的手插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毫不介意在崔明清老师面前秀了一通。
崔明清嗯了声,默默地喝了口雪梨水,心里骂了一句心机boy.
三人往公园深处走,在河岸的护栏边停下。
一路上季琰川一边偷偷在口袋里摩挲着冷昕的手,一边昂着脑袋四处张望。冷昕觉得这家伙耍流氓耍得有些走神,于是问他在找什么。
季琰川回过头,朝他笑道。
“刚才遇见鹤昇的梁经理了。”
冷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梁经理啊。”
季琰川很敏感地嗅到冷昕语言之下的味道,于是这人立马化身巨型犬,俯下身蹭到冷昕的肩窝,亲了亲他的脖子,开启撒娇模式。
冷昕忍不住笑出声,拍开季琰川的狗头,警告他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
季琰川嘿嘿笑了两下,依旧亲了一口冷昕的嘴巴。
“遵命,昕昕大人。”
冷昕干咳了一声,面上有些犯热,于是故意支开话题,又四处望了一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季琰川。
“你看到崔老师了吗?怎么忽然不见了。”
季琰川耸耸肩,一脸不关我事的无辜样。
“不知道呀,刚才还在这儿的。”
季琰川那家伙就像是随时随地发情的巨犬,不仅占有欲强,更习惯性地对旁人无情造成一万点暴击后还若无其事地抱着冷昕卖萌撒娇。
崔明清是有病才会和他们俩站在一块儿。
于是崔老师很明智地在挤到护栏人行道后,就赶紧离开那两人附近,捧着他热乎乎的冰糖雪梨水自在地在江边漫步。
走了会儿,他停下来,两手搭在护栏上,望着黑黢黢的江面,和不少独自前来长江路公园等待烟花表演的人一样,有些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
忽然间,一阵烟草味顺着冬夜的凉风散开。
崔明清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男人。
这人身量很高,光是侧面就显得五官端正,或者说美好也不为过,他套着一件深色的羊绒大衣,在雪天里看起来有些单薄。
像是感应到崔明清的目光,那人吸烟的动作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向他。
“抱歉……”梁熠意识到可能是边上的人不喜欢烟味,他正犹豫是灭掉烟头还是换个地方,却发现那人似乎眼熟得紧。
同样的,对方在看到他的正脸后,也有些惊讶。
“梁经理?”崔明清动了动唇,先一步出声。
梁熠轻轻啊了一声,“是崔老师啊。”
崔明清轻笑:“难得梁经理还记得。”
似是回想起两人第一次在知大校庆晚宴上见面的场景,梁熠微微勾起唇角,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何止记得,简直印象深刻。”
崔明清有些疑惑地笑了笑,“怎么……”
梁熠故作正经:“经世济民,孜孜以求,一切为人类社会的进步。”
“别别别。”崔明清老脸一红,摆手尴尬道,“喝高了,瞎说的,现在想想怪丢人的。”
校庆财院晚宴上,崔明清被郑启和老顽童劝了好几杯酒,奈何酒量一向难以见人,四杯啤酒下肚后,崔老师就有些飘了,胡言乱语,当众大放鸿鹄之志。
梁熠本是被当时财务部的一把手徐邦明给拎过来的。他并非知大毕业,对知大的了解也仅限于本地大学,以及家里的亲戚在知大念书而已。觥筹交错间,梁熠有些兴致缺缺,偶然听到隔壁桌崔明清的豪言壮语,立马向喝高了的崔老师投去异样且赞佩的眼神。
“为学者,立志之事也。”崔明清在毛平教授惊异的目光中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玻璃杯底与桌面直面相击,发出清脆明亮的声响。
崔明清打了个酒嗝,咬牙道:“经世济民,孜孜以求,有什么可笑的。”
在酒精的作用下,崔老师苍白的面上泛起一层红热,如潭水幽深般的眼珠炯炯地瞪着面前的脆皮烤鸭,也不知是念给自己听,还是与什么人对峙,倔强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委屈。
“鲁迅不也是弃医从文吗,怎么了?很丢脸吗?一切为人类社会进步,这种口号怎么了?男人有几个难以实现的宏伟梦想不是很帅吗?!”
说道激昂处,崔明清还气愤地拍两下桌子,随后又闷头喝了口酒,微微弓着身子,侧面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目光,旁人看不清崔明清的神态。只是他清瘦的身形,紧握酒杯发白的关节,以及发尾处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肌肤,都使他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和低迷。
对面的杨衡老师连声抱歉,在众财院一干老前辈怪罪的目光下,杨老师苦着脸去安慰崔明清:“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崔老师别放心上。”
良久,崔明清缓缓抬起头,幽幽地看向杨衡。
此时场面一度紧绷,好像下一刻崔明清就会抡起酒杯对杨衡老师施以暴力,或者说不定,崔老师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不过大家暗自觉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总之,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然而,崔老师却动了动淡色的唇。
“你……谁?”
杨衡:“……”
纵观一切的梁熠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位酒疯耍得很意识流的崔老师。
而崔明清是怎么记住梁熠的呢。
如果真的要说道起来,恐怕也只是因为梁熠长相出众,换做其他人,仅仅是简单的引荐,崔明清前脚温和地打招呼,后脚就把人忘得干净。
不过,崔明清回想起四月份那场尴尬的晚宴,纵使梁熠长了一副美好的面容,他还是不太想遇到曾经目睹自己丢脸一幕的人。
梁熠却像是无所感应似的,颇有些兴致盎然地和崔明清瞎聊天。
“崔老师今天一个人过来的吗?”
梁熠还是灭掉了烟头,掏出随身携带的烟灰盒扔了进去。
崔明清其实本来厚脸皮想要根烟的,现在看起来,似乎对方比自己懂礼貌。
“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崔明清瞄了眼梁熠银色金属的烟灰盒,心想这人还真讲究。
“头一次来?”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崔明清挑起眼角看他,轻笑一声。
“你倒挺会猜的。”
“确实。”梁熠深邃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狡黠,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夹,单手划开,对崔明清道:“我猜,你还想要这个。”
崔明清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还是摇摇头笑了。
倒也不推辞,他抬起手,修长白净的手指取走一根烟。
梁熠很自然地滑开打火机,为崔老师拢了拢火苗。崔明清有些赞赏地看他一眼,微微前倾身子,凑到梁熠手边,点燃了香烟。
这人比想象中的识趣。
崔明清吸了口烟,半阖眼睛,缓缓吐出寥寥的烟雾。
倏尔,他撩起眼皮,看了眼一直看着他的梁熠,好笑地出声。
“怎么?”
梁熠很浅地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你真会抽烟。”
这话在崔明清脑袋里拐了弯,发现没拐出什么道理来,他不明所以地看看梁熠,不着调地调侃。
“在尼古丁中迎来新年,人生哲学之一啊。”
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搭在护栏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也就是他说完话的下一刻,河对岸发出响亮的火花声,紧接着,一小撮明亮弯弯扭扭地升向天空,在暗无边际的夜空中绽出一大片璀璨。
崔明清短暂地啊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对岸的天空。
灿烂夺目的烟花挨个绽放,照亮了原本寒冷寂寥的黑夜,耀眼如星辰。
也许是心里作用,崔明清忽然觉得江岸边居然暖和了起来。
他叼着烟,搓了搓手,复而将右手插进棉服口袋里,左手夹着烟,侧过头对梁熠粲然一笑。
“新年快乐啊,梁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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