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刺

　　虞纯在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许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父亲明年能参加他的high school毕业典礼，第二个是希望萧煜和齐商不要订婚，第三个是希望他能长到180cm。
　　现在一年之后回头看，突然发现好像除了最后一个愿望以外都没有实现。或者说，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完美发生了。
　　十八岁的夏天，萧煜和虞纯的名义上的妹妹订婚了；十八岁的冬天，虞纯的父亲和新情人一起去了里昂，再次和虞纯的继母离婚，把虞纯一个人留下来。并且这个新情人是一个男人。
　　“别告萧煜和阮珞，谁也不行。”
　　“从齐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家果然都是烂种，从上到下都是喜欢男人的怪物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我永远也不会回家了。”
　　后来被送到精神病院暂时休养一段时间的时候，虞纯对谢徵说。
　　圣诞节寒假后来一半时间虞纯都是待在精神病院里的，不过这件事只有谢徵一个人知道，萧煜和阮珞得知了虞纯父亲的事和虞纯住院的事，都以为他只是在普通的私人医院疗养。

　　“你知道吗……虞纯。”那天晚上谢徵坐在酒店顶级套间的沙发上措辞道，他看向虞纯的目光第一次认真：“你不能堕落到这种程度了，这有点超乎底线了。这不是以前我们去拉斯维加斯赌钱输了几百万，也不是失踪去东欧某个国家和一夜情对象差点结婚，我们都知道你有这种一崩溃就习惯性自残自虐的癖好，但是下一步呢，你是打算吸毒玩玩吗？这不是发泄，虞纯。”
　　“我的妈妈很早就死了，现在我的爸爸也抛弃我了，”虞纯嘲讽地笑了一下，咬着嘴里没点燃的烟蒂：“我想怎么玩都不会有人在乎我。”
　　“我们是你的朋友，虞纯，你忘了吗？”谢徵摇了摇头，说，他站起来：“我们四个人从小到大就是在一起的，对我们你不需要有什么保留。至少对于我来说，如果连你们三个人也不能信任，那我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虞纯无意识地打着打火机，他垂下眸：“谢谢你，谢徵，我说真的。”
　　“不需要，别给我发好人卡，”谢徵懒洋洋地说，他太了解虞纯了，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对于做男妓来发泄这件事是劝说无效，心结只能靠自己打开。“你好自为之吧。”
　　“不说我了，”虞纯把烟点燃，然后抛给谢徵一根，他坐在飘窗上慢慢抽着，又恢复了往日尖酸高傲的状态：“你呢，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而且喝的像是可以随时自己和自己打一炮。”
　　“和我爸吵了一架。”谢徵吸了一口烟，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我可能高三要回国读。不知道怎么他听说我在外面很混——肯定是谢垣那个白痴故意和我爸耳边吹风的，我离开美国他才有机会掌握那边的家业。”
　　“正好，我也要回国读高三。”虞纯面无表情地说，将抽完的烟蒂扔进烟灰缸里，他抽烟速度非常快，很快又点燃一根新的：“我受不了每天看萧煜和齐商谈恋爱的日子。”
　　“不用担心，萧煜只喜欢老女人，他不爱你妹妹的。”谢徵闻言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道。
　　“齐商单方面缠他带给我的杀伤力就已经够大了。”虞纯耸肩摇了摇头，他精致的侧脸在火光映衬下忽明忽暗。

　　事实上他们几个人的异国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萧煜今天就要暑假回国了。虽然虞纯并没有来机场接他，但是并不代表他能逃避这场drama。当虞纯接到阮珞电话时，她问他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要给萧煜开惯例“comeback party”。
　　“我怎么不记得他们几个人的传统什么时候有’comeback party’这种东西了。”虞纯正坐在电脑前一边修改论文一边挑眉道。
　　“哎呀，来嘛，”阮珞不容置疑地说：“只有咱们四个，绝对不叫别人。”
　　其实自从萧煜订婚之后，虞纯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讲话了，这种尴尬的关系维持在最表层的“友情”上。他不介意在今天把这件事说清楚，或者重新开始，毕竟最近快到申请学校的毕业季了，他没心情整人。
　　“就咱们四个，你说的。”虞纯转着手里的笔，最后妥协。
　　“不见不散，biu～”
　　阮珞愉快地说，挂断电话。她抬起头朝远处的机场出口看去，非常得意地用手指抬了一下墨镜。
　　“你确定要这么做？”谢徵倚靠在另外一辆车上，扬眉道。“在今晚把虞纯、齐商和萧煜三个人凑到一起，这可是生化武器效果的组合。我建议你选一个质量好一点的地儿，我担心虞纯会把天花板掀了。”
　　“掀天花板这种事纯纯干不出来，他只会往齐商脸上泼硫酸。”阮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怕他会先给我泼硫酸，毕竟我把他骗过来的。”
　　“看来你已经预感到你的死期了。”谢徵赞同。
　　“嘿，别那样看我好吗，他们必须有一个了结！”阮珞义正严辞地说：“虞纯和萧煜已经一年没说话了，我可不希望他们几个人的友情断送在他俩手里，我这是在为了虞纯好。”她顿了一下转头随口道：“你难道不想让他俩和好吗？”
　　谢徵盯着灿烂夕阳下空气中的某一个角落，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机场门口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同款burberry长风衣和墨镜。男生英俊高大，身边的女生漂亮高挑，从人群中走出来简直瞬间可以吸引所有目光，像画卷一样赏心悦目。谢徵懒懒地扯着嘴角，吹了一声口哨。
　　阮珞和齐商以前没见过，两个从小到大娇宠的女孩隔着几十米远先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用扫描仪一般地视线快速评判敌人的水平，气场势均力敌。
　　“不错啊，新车？”萧煜走到他们身边，摘下墨镜勾着唇角道，朝谢徵身后的车扬了扬下巴。
　　“一般般，比不了我们萧继承人。”谢徵邪气地笑道，和他击了一下拳。萧煜听到他的话不由翻了个白眼：“别调侃我了，最近为了我家老头给我安排的事儿要忙疯了。”
　　齐商比他们小一岁，也摘下墨镜，刷成两厘米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她向谢徵露出笑容。“Hi Beautiful.”谢徵把手指放到额头旁边，朝她比了一个手势。
　　“阮珞，萧煜的发小儿之一。”阮珞伸出手，对齐商微笑。
　　齐商回握手，两个女生互相暗中较劲，直到把彼此的手都捏的疼痛，谁也不肯先投降。气氛莫名有点诡异，谢徵咳嗽一声，视线落到齐商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完美地笑道：“戒指很漂亮。”
　　两个女生这才同时松开了手，脸色十分不好地瞪视对方，阮珞把手背到身后甩了甩，妈的这个小婊子，她刚才感觉自己手差点折了。
　　齐商喘了口气，手腕上还留着刚刚阮珞指甲留下的抓痕，她撩了一下头发恢复笑容：“谢谢。”说完齐商碰了碰萧煜，抬起脸作出十分羞涩的样子：“萧煜当时给我挑的。”
　　“虞纯呢？”萧煜没有看齐商，他问谢徵，双眉微皱。
　　“他有事，所以没来。”谢徵随意地说，然而他话音未落，阮珞就热情插口道：“不过今晚他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回归party——”她看了一眼齐商，故意顿了一下改口：“啊，我指的是你们。一定都要来哦。”
　　齐商还是年纪小段位太低，立刻上钩，心里得意的很但脸上却矜持无比。她和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早就互相不对付很久了。更何况没有女人不喜欢social的，尤其是这种可以炫耀自己男朋友的光鲜亮丽social。
　　萧家最近把萧煜正式公开为继承人，股份砸下来的同时重担也一下子随之而落。谢徵记得萧煜的话，他说过，他一定要比他父亲当年更年轻的时候接手家业。

　　把齐商先送回虞纯家后，或者准确的说现在是虞纯继母的家，阮珞也装模作样地说要回去准备准备party开着自己的小跑车走了。萧煜和谢徵两个人坐在车上，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女人，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萧煜也终于可以提及某些话题了。
　　“虞纯最近还好吗？”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谢徵早就知道他会问，拿出车里放着的酒，递给萧煜一听，两人都坐在玛莎拉蒂总裁的后座上。“喝吗？”
　　“今晚不是还要喝吗？”萧煜挑眉。
　　“哟，不是吧，想当初和我喝通宵都不打飞机的萧少爷哪去了，”谢徵一言不合就开车，把酒直接扔给了他：“度数很低，聊天专用。”
　　萧煜砰地一声打开盖子，和谢徵碰了一下杯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从订婚之后，我和虞纯快一年没说话了。”萧煜喝的太猛，被呛了一下，他擦了擦嘴角，轻声叹了口气道。
　　“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谢徵目光落向窗外，没有继续深入话题的意思：“不完全是你的原因，这一年发生了挺多事的。”
　　“虞纯的爸爸还没有消息吗？”萧煜皱眉道。
　　“没有。”谢徵抬起一只脚踩在车中间的搁板上，出神了一会儿道：“这件事对他伤害太大了，比你和齐商订婚还要大。”
　　萧煜闻声闭上双眸，手无意识用力捏紧了酒罐，一直将铝皮捏的变形。他垂眸靠在车窗上，落寞的浅棕色瞳孔让他看起来忧郁王子范儿十足，这么多年这眼神儿泡老了小姑娘了。哦，还有一个傻逼小子。
　　“你这次待多久？”谢徵问。
　　“很短。”萧煜目光落在空气中的某一处，有点出神道。
　　过了很久，谢徵听到他低声道：“我欠他一个道歉。”
　　……你还是就这么欠着吧，挺好的。
　　谢徵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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