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

　　梯子年久失修，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吱呀呀的声音，这噪声在通道里来回撞击，让奥布里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直到踩到地底周围还没有别的动静，他才骤然长舒一口气。

　　转过身他面前就是走廊。这里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维修，通道狭窄，几块大一点的石头堆起来就能完全堵住。四面都是原始的土石，不过因为已经挖开了十几年而有了风化的迹象。一切就像是被挖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管过。

　　通道也并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土墙。只是因为过于黑暗而让人产生出幽闭曲折的错觉。

　　奥布里定了定神，抬头看着头顶，迟疑着要不要想办法把开口堵上。然后他想到自己找到东西就走，既然还没有人找到这里，那也没必要这么麻烦。
　　——其实是因为他也不具备如此精细的伪装成“从未有人来过”的操作能力。

　　于是他磕磕绊绊摸黑到了看似是土墙而实际上的铁门面前，摸索着用手抹开上面凝固的土块泥石，然后愕然发现锁扣处凝结了一大块土。

　　——上帝保佑锁眼里不要也被堵住。奥布里提心吊胆凭感觉抠下那一大块土，然后摸到锁孔，接着他再次伸手到脖子那里掏钥匙，掏到一半又顿住了。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为什么我下来时不带个手电呢？

　　然而现在反悔也没用。他一边抱有侥幸地祈祷一边拿起大门钥匙试探着乱戳。而上帝听见了奥布里的声音，让他成功了。

　　他惊喜地在心里无声欢呼，面上仍然一派镇定。他试探着伸手推门，门缝里的泥土灰尘抖落下来，落了奥布里一身，于是前面所有无声的努力都算做白费，他被呛得在原地连打三个喷嚏，声音在铁门和通道里乱飘。

　　这时他又顾不得惊惶了。他用袖子在脸上抹了抹，索性大力地一把推开门，门唧唧歪歪的被推开，他把适应了黑暗的视线投射到门里，看到手术台与许多柜子模糊的轮廓。他放松的往内踏进一步，踢到一个滚落在地的瓶子，那瓶子咕噜噜往前滚去——

　　他僵住两秒，然后迅速地转身往外逃窜！但已经来不及，门侧的黑暗里突兀地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把拽进去扣进怀里，铁门被偷袭者咣地带上封死，奥布里张口欲尖叫，偷袭者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奥布里凶狠的一口咬下去！

　　——咬到了口感厚实的皮手套。

　　偷袭者：“我问，你答。”成年男人的声音被特意压低，微微带着一些哑，喷吐在奥布里耳边，激出了浑身紧绷的男孩一身白毛汗。

　　奥布里顿了一下，疯狂挣扎！偷袭者又仿佛早有预料，在松开锁住男孩的腰的手时瞬间扣紧了对方的喉咙，微微施力。

　　奥布里瞬间理智回笼，安静下来。

　　“想明白了？”偷袭者问，“不乱动了？”

　　奥布里：“……唔唔唔唔！”

　　对方松开捂住他嘴的手。

　　奥布里扭头想避开身后男人的吐息，可脖子却被扣在对方手里。他就着这个姿势艰难的喘了两口气：“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反问：“……小孩？”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像是来的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稍稍松了手：“你又是谁？”

　　奥布里也没有回答，在辨别出男人反问中的诧异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好时机，对方松手的刹那他立刻后退抵进了男人怀里，曲起手肘后击——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奥布里痛的直抽冷气，觉得自己一条手臂大概是废了。

　　男人：“……还跑吗？”他似乎也没想到这个还没想好抵抗对方已经倒下了的发展。他施施然收了手。

　　“咳咳咳。”奥布里立刻退开他的怀抱，然后一脚踩到了刚才滚开的瓶子。

　　——“啊！”

　　奥布里不甘的倒下了。

　　黑暗里的男人抱臂喷笑。奥布里愤恨至极，他伸手抓起绊倒他的罪魁祸首就要丢向对方，还未出手对面就是一道强光打来——

　　奥布里又是一声惨叫，瓶子脱手，喀啷一下落地。

　　“……咦。”对面的男人开口确认，“你是奥布里？奥布里·帕布列奥拉？”

　　奥布里试图挡光的手一顿，他迅速思考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是谁？敌人？还有没有同伙？他怎么发现的这里？他……

　　然而不等他想好男人已经关了灯，甚至踏前一步伸手来拉他，奥布里这次反应迅速，立刻拍开对方的手，就地滚开，拉远距离再跳起来。

　　“你到底是谁？”他侧身贴着床一样的东西，他猜他已经到了手术台。奥布里伸手静悄悄在背后摸索，没记错的话这里有一把手术刀。他并看不清对方的动作，但仍然警惕地睁大眼盯住对面，顺便继续出声吸引对方注意，“你为什么在我家？”

　　“你在找这个？”对方不答话，反而无所顾忌一般的朝前踏了几步，伸出手来，这次他把手电调暗了打开。

　　奥布里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明晃晃的熟悉的刀具，顿时心凉了半截。

　　男人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表情，又哼笑了一声。

　　奥布里强自镇定：“你想怎样？”他飞快思索对策，逃？他并打不过对方，更何况陌生人的手里还有刀。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万一逼急了对方狗急跳墙……
　　他决定先稳住对面的人：“你可以走。我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他眯眼试图看清对方的样貌，然而无果，只能确定对方很高，面部轮廓很深。

　　“哦？”男人似乎饶有兴致，“可你的动作和你说的话不一样啊小朋友——我好看吗？”
　　后半句话他暧昧的压低了声音，话音刚落就再次关掉了手电。奥布里尚未反应过来面前就刮过一道劲风，然后人就被一股大力折过去，双手反剪摁在了床上。

　　太久没有使用过的手术床支架发出一声哀鸣。

　　“我杀了你，不是更保险？”

　　刚回过神奥布里就听到这句危险的发言。现在的姿势让他使不上力，男人的话乍听之下更像调笑，但奥布里并没有忽略其中的威胁之意。万一这是个笑着笑着就一把刀捅过来的变态呢？他挣了挣，男人的手劲丝毫未减，甚至还把压制其上的身子往下沉了沉。

　　奥布里被他压出一声闷哼：“你他妈……”

　　男人又笑了，胸腔的震动紧贴着奥布里，带的手术床也吱呀呀乱抖。

　　“不得了，小朋友竟然还会讲脏话。”他腾出一只手摁在了男孩的后颈，“你爸爸没教过你识时务吗。”

　　奥布里咬牙切齿：“那真是很抱歉了，他死的有点早……”没等到说完他的话音就戛然而止。

　　男人毫无诚意的声线响起来，带着十足的欠扁：
　　“哎呀不好意思，我手劲有点儿大……”

　　于是奥布里昏迷前脑海里最后的印象是一句没来得及出口的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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