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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
申时,正午的灼热还残留着,在村外劳作的妇女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
徐家的女主人王翠花也背着个竹筐往家里走,筐里还放着几把农用的工具,一边走着一边和旁边的几个婶娘聊天。
“翠花,我家的狗下了几条崽子,你要不要也拿一条?”一个圆脸盘的大娘问。
“二伯娘,”翠花随手拿袖子擦汗,“这次的崽子要是不错,就给我留两条强壮的。我家那口子就缺条狗。”
“诶,放心,都是好狗。”二伯娘爽快地说。
正听着她俩说话,眉眼弯弯的方大婶插了一句,“也给我一条,我家那口子打猎不行,比不上翠花家的,想吃口肉都难。”
“好嘞,大黑下了五条崽子,够你们分的,你们有空过来挑。”二伯娘一口答应了下来。
说话间就到了岔道口,王翠花就和几个婶娘就分开了。
徐家在村里住的地方比较偏,临近大岭山山麓,地势有点高,这样遇到下雨的天气就不怕院子里会涝。
王翠花到家后把筐子放回后院,然后去厨房准备一家人的晚饭。农村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每顿能吃饱就是好的。天气炎热,家里人都不耐烦吃什么油腻腻的东西,她就在菜地里摘了些茄子和青瓜。
菜地和厨房是妇人们大展身手的地方,从家里的菜地就能看出这家子的女人勤快与否,而徐家的菜地一垅垅的被规整的很好,成畦成行,菜的种类也很丰富,长势喜人,一看就知道王翠花是个会过日子的勤快妇人。阳光下的茄子紫的发亮,瓜蔓上的青瓜青翠欲滴,看着就觉得鲜嫩水灵。
王翠花麻利地剥好蒜头切碎,做了道蒜蒸茄子和醋溜黄瓜,又清爽又开胃,又从篮子里挑出三只鸡蛋加点小葱拌匀炒的嫩嫩的,再做一桶二合米饭,这就是一家人的晚饭了。
炊烟袅袅升起,饭香渐渐传出来。院子外的小道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姑娘慢慢地走到徐家院子。
“娘,我们回来了。捡到不少野菜呢。”大姑娘长桂举了举手上的篮子,小姑娘长梅也用力地把竹篮抬高,努力地展示自己的成果。
篮子里的菜大部分是马齿苋,还有一些是灰灰菜,这些野菜淖水之后加点油盐凉拌就是很好吃的一道菜。
“正好,给我做道汤。”王翠花看了一眼,见野菜还算新鲜,不过桌上已经有一碟子醋溜黄瓜了,不好再做凉拌,不过拿来做汤可以清热去火。
又没好气地把她们赶走,“去,收拾一下,姑娘家的,怎么天天玩的跟个疯猴子似的。”
长梅和长桂身上都有些脏,整齐的小辫子松开了,长桂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草叶。姐妹俩听了也没在意,长梅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先给妹妹擦干净小脸蛋用红头绳扎好辫子,再打理自己。
姐妹俩帮着王翠花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堂屋的桌子上,堂屋的门口大开着,让微凉的风能吹进来。这个家的男人也都回来了,徐山身材粗壮,穿着方便干活的粗麻短褐,在屋外把沾满泥土的手洗干净才进来。徐长柏背着书箱紧随其后,一袭青衫,相貌憨实。
徐长松跟着奶奶一起过来,椅子有点高,他爬不上去,徐山大手从他的腋下穿过一把把他拎到椅子上。
徐山坐在正对着门的主位上,徐氏在他的左边,王翠花则在右边,几个孩子都坐在一起,徐长松跟徐长柏相邻。
桌上摆着一碟蒜蒸茄子,一碟醋溜黄瓜,一碟小葱炒鸡蛋,一盆野菜汤,一盆白米饭,三菜一汤,分量都是足足的。
徐长松人小胃口也小,面前的碗里只有半碗饭,不像徐山和徐长柏拿着的碗,里面的饭都冒出了个小尖儿。
“松子,多吃点。”徐山给长松夹了一筷子鸡蛋。
“是得多吃点,松子这个头都不见长,大柏这个年纪都比他高半个头。”徐氏也有些担忧,“大山,回头在山上多打点野鸡野兔,让松子多吃点肉补补身体。”
徐山点点头。
徐长柏道:“我和爹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王翠花放下筷子,道:“二伯娘家的狼狗下了崽子,我跟她要了两条小狗崽,看家护院都是好的,你们上山打猎也用的上。”
王翠花怀有幺子的时候年纪也大了,之后差点难产,生出来的孩子瘦弱的像只小猫,生怕养不活,之后也是万般小心的仔细照顾着。好在长松身子还算争气,尽管比同龄人瘦弱,还是健康的长到五岁了。
听长辈们讨论他的身高问题,徐长松心里也郁闷,上辈子他可是有一米八高的成年人,今世爹娘也都不是矮个子,大姐和二姐在同龄人中也算是高挑的,大哥更是比爹还要高一寸,怎么他却是个矮个子。把心里的郁闷当做鸡蛋狠狠地嚼烂再吞下去,仿佛就能长几寸似的。
长桂专心吃饭,细嚼慢咽,吃相很秀气。长梅听见这话,小心地看了徐氏一眼,她也馋肉,集市上肉价不便宜,徐氏和王翠花觉得不划算所以不经常去割肉,平日里吃肉都指望着爹上山打猎。
屋外夕阳的余辉还未散尽,给周围披上了一件橙色的薄纱似的,煞是好看。蝉鸣声起起落落,远处传来猫狗的叫声,依稀还能听见孩童的打闹声,平静又热闹。
屋内徐氏和王翠花带着两个女儿做一些绣囊络子的活计。院子里,徐山拎着一把蒲扇给徐长松扇风赶蚊子,徐长柏也在旁边乘凉。徐长松心里苦,他皮肤嫩,很是招蚊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好几个蚊子叮咬的红包,屋内又闷热,只好待在外面。
“松子,今天有没有把千字文背熟啊?”爹爹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幺子。
“松子背熟了。”徐长松把千字文流畅地背下来,这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徐长柏摸摸他的头,满是夸赞:“松子真厉害,比我好多了。”徐长松高兴地蹭了蹭大哥,奶声奶气地说:“大哥也厉害。”
兄弟两人年纪相差十岁,徐长松出生的时候徐长柏早已开蒙懂事,对这个迟来的弟弟很是包容爱护。
徐山嗤笑一声,道:“我跟云来酒楼的刘掌柜打过招呼,等夏收后你就去那里给何账房当个学徒。”
“爹,我知道了。”徐长柏应了下来,“松子还要上学堂,每年给夫子的束脩还不能省。我去当学徒好歹也能给家里省点。”
他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夫子都说他是个榆木脑袋,在学堂多年也不过是将将把四书五经看懂,夫子并不建议他下场,可是他不甘心,想要试一试。
在家人的陪伴下,徐长柏也曾去县里参加县试,结果却是连续三年都没有通过,连童生都没有考上。刚开始也是豪气干云,如今已经是被打击的没有自信心了。
徐山不看好他,徐长柏也明白,他考童生都这么困难,更别说之后了。不如早早放弃考取功名,另寻其他出路。
既然徐长松表现出读书的天赋,家里又有富余,那么是一定要供他读几年书的。一旦家里出了一个有功名的人,那么不仅徐家的社会地位会有所上升,那些小吏混混来盘剥找麻烦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这里的所有徐姓族人都会以此为荣,外人也会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欺辱族里人。
而读书向来是件费钱的事,去云来客栈做活好歹能给家里减少点负担。
徐长松对这个倒是很有兴趣,云来酒楼在县上最宽阔的主街上,招牌菜是麒麟鲈鱼,听说极是美味。徐山平时打来的猎物都是拿去云来酒楼卖掉,刘掌柜为人和善,给的价钱比别的地方公道,猎户们都喜欢把猎物送到那里处理。
他长这么大,还只在大岭山的山麓这一块转悠过,还没有去过山上呢。
徐长松仰头看着他爹,眼里满是希冀,道:“爹,大哥,你们明天上山,松子能跟着一起去吗?”
徐山沉吟,没有立即答应。
徐长柏却道:“松子你还太小了,山上很危险,要是一不小心遇上个大家伙,可顾及不到你这小家伙。等你长大一点再带你一起去。”
徐长松有些丧气,脸蛋鼓鼓。尽管知道不可能跟着去可还是想问,现在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不免还是有些沮丧。
徐长柏拍了拍脑壳,说:“我没骗你,山上有野猪,那獠牙又长又尖,爬到树上还会被它顶下来。”徐长松眼睛水汪汪的,只憋着张小脸看他,不说话,看着怪可怜的。
徐山哈哈大笑,道:“松子是想出去玩吧,等爹改天带你去县上溜溜。”
徐长柏这才反应过来:“松子和村里其他孩子都不怎么能玩到一起,性子太闷了。”这个年纪的孩童都是爱闹爱玩的,玩丢石子、打水漂,还到处祸害花花草草,就差上房揭瓦了。偏偏徐长松内心是个成年人,对那些小游戏毫无兴趣,自然跟其他孩童凑不到一块。
徐长松自然满心欢喜,上山很有趣,但是镇上也很热闹。他对着爹和大哥笑得甜甜的:“爹爹最好了。”
“那大哥就不好了?”徐长柏装着吃醋的样子,把徐长松都逗笑了,“大哥也好,松子喜欢大哥。”
父子几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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