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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债
次日晨起,太阳微微升起,小王氏仍是准备了粟米稀粥,粥汤看起来比昨夜更加清亮,稍稍浓稠些的盛给了大王氏,还有一小碗稠汤预备着留给严英食用,严英夜间数次啼哭,哭声已然渐渐低弱,谁听到都无法忍心。
“怎的…还需要…借贷,咳…咳….我…这身子…将养着…便罢了,再不济,两个媳妇儿…回娘家…再借少许银钱…咳…咳…咳…”
大王氏一听严慈饭毕要前往镇上富户家中借贷,气急坐起,更添咳嗽不止,耸拉着的眼皮瞬间睁开,两鬓旁散碎的银发都随着颤动不止,高耸的颧骨上尽是潮红。
“你怎,这般多话,不过借贷些许,过渡些时日。”
严慈背过身回到,粗糙的双手因用力握着青筋暴露。
“不行,咳…老身…这身子…不日就好了…无须再服药…咳…咳…”
严慈回身为大王氏拍背顺气,待大王氏气顺,咳嗽止住,又欲喋喋不休时,严慈迈出房门,对着两个儿子道:“昨日我已经与总工请假1日,你们二人今日自去瓷窑上工,谨记万般小心”。
严和、严路兄弟二人均点头示意,总想再对老父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严和的脸庞看起来愈发凝重,严路平素歪斜的身子亦板正了不少。
一旁的小王氏今日盘着垂肩髻,头上簪着两朵鲜嫩的春花,看起来娇俏不少。小王氏不时想与严路叮嘱些什么,只是严和仍伫立一旁,竟觉无法开口。严松、严柏、严树三个小子在竹篱围成的小院子里追逐嬉闹,总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末了,严和、严路准备前往瓷窑上工,倒是严和对小王氏开口说道:“有劳弟媳看顾家中,母亲、内子卧病在床….我…”
小王氏抚了抚尤带着露珠的鲜花,爽朗笑道:“大哥这话,岂不外道。”
严和、严路听罢抬脚往瓷窑方向前进,新一天的劳作已经在等着他们。严慈独自一人踏上高峰村那条通向乌程镇上的道路,他的背影远远看着,愈发佝偻,脚步声听起来也显得沉重。
高峰村山清水秀,虽无多少地产出息,但多少年来村中靠着瓷窑过活,左邻右舍尽是窑工,彼此相熟。众人看着严慈今日出村,好奇问道:“老严哥怎得今日出村,莫不是独自赶集”,言毕,众人哄笑一声,询问中带着好奇。
严慈只是对着大家呵呵一笑,不曾应答。高峰村离乌程镇距离颇远,需得翻过两座山头,他自己心中默默盘算着路程。
晌午过后,他终于赶到镇上。
乌程镇是个繁华的城镇,行人来往熙攘,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茶坊、饭馆、酒肆、布行、面店、果子铺、油粮铺子林立,尤其酒肆不知凡几,乌程美酒的酒香布满城镇上的每一条巷子。坊巷桥头摊贩堆积,浮元子、鱼羹、素面、包子等食物的香味远远飘过来,让人的肚子无端勾出许多馋虫。
张员外家中良田数顷,粮铺数间,酒坊两座,富豪远近闻名,常有人借贷。严慈赶到张家的时候,看着青瓦砖房,高墙环绕,门口威武的石狮都弥漫着富贵的气息。严慈轻轻叩了叩角门,向门房说明来意,又有专管借贷的管家接见,签字画押之后取了5贯铜钱返家。
严慈将钱紧紧捂在怀中,沿着来时路返家,途中内心又是希冀又是烦愁,脊背时而挺直时而佝偻。
半路上,天渐渐黑了,到家的时候村中早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低矮的茅屋或紧密或稀疏的立在山脚,看到熟悉的篱笆小院,严慈加快了脚步。
“爹爹!”
严和、严路两兄弟下工后一直在家等着严慈,大王氏也勉力起身在堂屋等候丈夫回家,严慈捏了捏怀中的钱袋,终是对着老妻和儿子们轻轻咧嘴一笑。
李氏坐下堂屋的角落里,一手抱着严英,一手轻轻拍背哄着,始终蹙着眉头。严英睁眼好奇的望着众人,她生来瘦弱,一直在厢房内养着,一时见到众人,新奇得很。
“叔母,汤饼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是呀,是呀,娘,什么时候可以吃呀?小树饿了,小树饿了”
柴火间内,严松、严柏、严树三个小子俱围着小王氏前后转悠。小王氏微微圆润的腰身被围得转身不得。
饭桌上,全家围坐在一起,严慈、严和自来寡言少语,大王氏坐在上首,总想说些什么,又总是低低捂嘴咳嗽着,小王氏倒是将今日去邻里闲逛时的趣闻不时告诉李氏。小王氏性子稍懒,不做饭的时候总喜欢到各家邻里串门,趣闻颇多。
李氏低首喂严英喝米汤,听着小王氏绘声绘色的讲述,倒觉得生活增色不少。只大王氏念着家中举债度日,看小王氏不停说话,始终觉得呱噪,一边咳嗽,一边瞪着小王氏。严路性子跳脱,自小喜欢与小王氏闲话,他只笑嘻嘻看着小王氏,自觉很是欢喜。
饭毕,各自回到屋内,严松、严柏缠着李氏想要新衣,二人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身上仍穿着对襟短衫,袖子眼见的遮不住手臂,一起玩耍的小子们,多少有些取笑于他们。
严和与李氏像两个闷葫芦般对立站着,严和轻轻摸了摸自家两个小子的头部,李氏心中默默盘算着严和的哪些旧衣裳可以改小了给两个儿子穿。
严松、严柏没有得到父母的回应,也不气恼,转身去床铺那边逗弄严英去了,严英的皮肤水嫩,咧着无牙的小嘴轻轻笑着,让两个哥哥很是欢喜。
有了这借贷的5贯钱,次日严和再跑了一趟镇上,将妙安堂的坐堂老大夫请回家中。
老大夫姓程,一把白花花的山羊胡子,穿着一件青色圆领右衽长衫,头戴平式幞头帽子,让人心生亲近。
程大夫对着严和说“令堂初始风寒入体,久病失治,邪伤肺气,致使反复感邪,咳嗽屡作,肺脏益伤,肺阴耗损,老身拟方“沙参麦冬汤”以滋阴止咳,家中亦可备些百合等润肺之品。”
严和很是感激,又让大夫为李氏看病,因李氏虽产后崩漏虽然已止,但腹中时时刺痛不已,饮食减少,愈发瘦弱。
程大夫为李氏诊脉后,道“这位妇人,产后虚羸,气血不足,不能煦养,故腹中疼痛,绵绵不已;脾气亏虚,故不能食饮;需以”当归建中汤“温补内脏,但方中有味药,名唤阿胶,阿胶价贵,郎君何谓?”
严和心中甚是无奈,他希冀李氏身体康健,家中三个小儿嗷嗷待哺,然借贷5贯,实在让人忧心不已。
李氏连忙说道:“大夫且去拟方,但勿用阿胶,家贫无以为继,妾不可妄用银钱。”
“呵呵,呵呵,亦可,亦可”
程大夫仍只是摸了摸胡子,轻轻微笑,大抵为人医者,已见过太多太多这般境况。
程大夫开完药方,严和复又将其送至乌程镇上,另去取药不提。5贯银钱已去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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