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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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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了一场大雨


      姓名,厉以椏。
      性别,女。
      生日,九十年代的狗年平安夜。
      随身物品,一个记事本:
      第一条信息,早晨七点钟,出现了第一块。
      我们从最开始说起。
      我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出生于一个乡下的医院,剧说我一出生的时候就吓坏了周围围了一圈的爸爸外公外婆以及接生婆。因为妈妈血流不止就快休克,同时胎盘还在子宫里没掉下来,而我头发长得遮眼睛皱皱巴巴丑不啦叽,还一声没哭让人以为是死婴。
      后来接生婆剪开了妈妈的□□把手伸进去抠下了胎盘,外婆打了我的脚板心两下我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在我出生后的第100天,妈妈把我装进背篓里坐了摩托又坐了船再爬进全是泥巴路的山里去见奶奶。
      奶奶见到妈妈说,“哎,怎么生了个女儿。”
      奶奶说完这句话又摇着头接着给爸爸说,“哎,你好歹也算个大学生,怎么就娶了个初中生回来,还生个女儿。”

      妈妈后来带着我,跟着爸爸一起住进了军区大院。我长到五岁多一点的有一天,一辆大卡车装着一张床一个电视机一个绿色的沙发,从厨房都在楼道里的小房子的门口开去一个有浴室的四楼的居民楼楼下。我刚好就在那个时候去上了每个老师都手拿戒尺的一年级,爸爸在那天给我一个记事本说,“你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我问,“我为什么要写?”
      爸爸说,“这是规定。”
      家里的规定有很多,大多源自爸爸是军人和妈妈没上过大学这两个原因。细说起来当然复杂,不过要说跟规定有关的一些结果的话就是,没有报告就出了家门的时候就跪地板,电视机被买菜回家的妈妈摸到在发烫的时候就挨晾衣杆,作业本下夹着的故事书或杂志书被发现的时候就挨皮带,不写日记的时候就挨毛衣针,偶尔嘴巴太厉害的时候就在四楼的窗子外面被挂着吊一阵。
      不过爸爸永远都在加班,所以厉害的是妈妈。
      二年级的有一天,我站在学校高高的院墙下看院墙上突出来的砖头。突然觉得,我好像能翻出去,然后我就扔掉了书包翻出了院墙。在从来没跑去过的大街上跑了一整天,天黑的时候,我站在路边的报刊亭,拿着一本写恐怖故事的杂志正乐呵呵地看,就被发现了我一天没上课的妈妈给抓回了家。
      妈妈用皮带把我抽得牙齿打颤,我憋足了劲说,“你比后妈还后妈!”
      妈妈气急了直骂我狠毒。
      我后来被抽得昏迷不醒,躺在床上输液的时候,却做了梦。梦见我看的那些故事书的作者署名,都变成了我的名字
      我在那一天后就不怎么张口说话了,没过几天我就趁着妈妈在厨房里做毛血旺的功夫,背上一个装着几本书、几只笔、一盒牛奶和一把玩具□□书包,穿上棉鞋,一个人走出了家门,走出了军区大院,越走越远。
      爸爸后来在一个马上就要关门的小牛奶店门口找到了我,把我拎回了家门口。妈妈取下我的书包,爸爸脱掉我的鞋,他们说,“你要离家出走的话,就什么也别带。”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北方的雪地里赤着脚打哆嗦。
      过了一年,我上了三年级。
      有一天我给同桌说,“我们家电视机的散热时间至少要25分钟。所以,数学要学好,不然掐不准凉下来的时间。”
      同桌问我,“间谍游戏好玩吗?”
      “好玩又不好玩。”我说,“跟滚雪球差不多。”
      四年级的时候,家里就几乎只听见妈妈的声音了,爸爸偶尔不加班的时候就在家里睡觉。这一年的年末,我把妈妈给的本来该拿去买教辅书的十块钱买了故事书,偷偷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乐呵呵地看,偷偷躺在家里的被窝里乐呵呵地看。
      妈妈那天晚上掀开被子一把抓住我问,“钱都去哪儿了?”
      我说,“不小心丢了。”
      妈妈顺手拿起一个作业本扇我嘴巴,我看见爸爸就站在旁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们搬家搬去了25楼。
      那个楼下有一对长得奇形怪状的连在一起的树,一个树大,一个树小。邻居给妈妈说,“那两颗树据说根都是连在一起的,小树怕是大树下的儿吧。”
      妈妈听了哈哈哈地就笑了。
      新房子空荡荡得大,只有妈妈说话就更显得空荡荡得大。客厅的白色大理石砖看起来又冷又硬,倒映着那台变大了的电视机和变大了的沙发。
      爸爸搬了家之后在家里呆着的时间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他跟我说的话也是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依旧是隔个大半年就跟我说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准备一个半年总结报告给我。”
      所以我每次也写一模一样的总结报告给他。
      后来有一天我看着新房子里的大大的书房,就把那些我被毛衣针打着写满的一大摞日记本全都扔进了书房柜子里的不知道在哪儿的角落,然后开始买起了一本一本的小说书,漫画书,藏在教辅和教辅之间的空隙里。
      妈妈在我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被送去医院做手术。我偶尔背着书包空手走进妈妈的病房,然后远远地坐在凳子上不说一句话。或者提着爸爸让我送来的便当递给妈妈说,便当就放这儿了,我先走了。
      这一年,身体本来好好的外公突然因为胰腺癌死了。我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棺材从农村的土房子里被抬出来又被抬进土里,看着妈妈和妈妈的姐姐们跪在地上抱着哭成一团,一滴眼泪也没流下来。
      那天,妈妈骂了我一个晚上,说,“怎么生了个这种没感情的东西。”

      妈妈和班主任后来因为看见我的成绩从年级前二十唰啦唰啦突然掉到了一百名,就开始在我的课桌里大翻特翻,那些比教科书多好几倍的漫画书和小说书哗啦哗啦就往地上掉。
      妈妈说我就是被这些东西给害成这个样子的。
      她还说,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还有我的同班同学。
      那个时候,我有一大群一起上学放学的朋友,上学的路上坐在面包车里听他们讲荤段子,放学的路上坐在街头看他们抽烟打群架。有一大堆上课传纸条讲闲话的朋友,上语文课讲饶雪漫,上数学课讲笑话,上英语课学鸟叫,上物理课讲驱魔少年,然后上生物课就笑老师,或者就是上自习课把我边考试边写在本子上的破案故事传来传去地看,最后传回来十张纸条问我凶手是谁。
      在妈妈还没来得及发现我写的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因为她和我班主任联合起来进行的朋友“清剿”活动停了笔,我的朋友们跑得一干二净。
      我后来想了想,决心去全市最好的以自由制度著称的高中。
      中考结束的时候,妈妈说,“不行,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从天上掉海里了,那个学校去不得。”
      于是最终我被妈妈装进区里最好的高中里最好的班。
      我生气。
      我的宏伟自由大计落空了,为此我还停笔半年努力学习。
      我特别生气。
      区里最好的高中可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监狱。
      我气急败坏。
      开学第一天听完班主任说的种种规矩之后就转过去跟坐在我后排的女生说,“我要炸了学校。”
      当时坐在我后排的女生,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大眼睛棕瞳孔少女。她当时正在专心致志地一点点解被她紧紧地绑了一个晚上的长长的辫子,让它们完全散开后变成毛茸茸的蓬松卷发,听到我这句话笑得差点扯断了头发。
      那个女生后来在冬天的时候会把手插进我本来就小得可怜的衣服兜里拖着我以旁边的长腿苏安的二分之一速度往食堂走,让苏安每走两步停三步地等得直翻白眼,或者是跟我戴上同一条围巾你扯我我扯你地往前走不动就看见苏安站在前面要口吐白沫。
      那个女生,就是祁亚。
      祁亚在高二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就成了我们班的班长,那一两周发生的事情说来都比较稀奇。
      先是周五,我接到了学妹发来的说借一下变调夹的短信,但是学妹说她只有三天后才能来拿。再是周六就听见苏安开始絮叨查不出来的是谁参加了的不知道哪儿的神秘斗殴事件。接下来是周日,被苏安和祁亚硬拖到了漫展上去感受人挤人,结果本来是来给苏安找眼镜最后变成祁亚莫名其妙买了一条跟她完全不搭的朋克风金属棒状坠链,又突然碰见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她的初中同学,然后她就把我们从人群里给拽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而那条坠链,在两天之后的星期二就莫名其妙地丢掉了。祁亚去找坠链的那天中午,被一个抱着高一三班数学习题册的冒失少女撞倒在地上。而我,在那天早晨,摔碎了我的手机,把戚米和李希希清早起来就吓得直贴墙壁。
      最后就是星期四了,星期四,祁亚变成了班长。
      而关于星期四,可能另外重要的事情就是,那天下了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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