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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情
好像又过了两个月,有个家长是医生的孩子说起何菱去他家医院看病的事情,绘声绘色道,原来何菱的继母性子暴烈,又因为给何家添了唯一的儿子,连何菱爸爸都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
何菱妈妈难产早逝,她如今连个去的地方也没,继母动辄打骂不休,嫌她是个赔本货,丧门星,一出生就克死亲娘,长大克得全家事事不顺。何菱的弟弟是何家的独苗儿,从小到大被骄纵惯了,竟然也时常欺负辱骂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活生生被逼得精神状态都出了问题。
这小孩压低嗓门却依然挡不住眉飞色舞的神色:“她这次去医院看的是精神科,据说被继母欺压太久,竟然会大小便失禁。”
周围小孩一片哗然,大小便失禁,那得有多脏啊。
怪不得她有那么多棉裤,夏天也穿长衣服,和何菱一个宿舍的马尾辫小姑娘听了整个人差点蹦起来,她睡何菱下铺,想想就头皮发麻!虽然觉得何菱可真可怜,但是还是避而远之吧,甚至有孩子觉得对何菱而言,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何菱毕竟没死,不过在初二上半年退学了,后来顾连天加了初中群之后,问起过何菱的现况。据那个知情的同学说她不到20就嫁人了,头胎生的就是儿子,都有孩子了自然很幸福。
顾连天对她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初一的时候有一个周六,同学们都出去玩了,他深夜来教室取东西,看到教学楼一层一间教室的灯还亮着,何菱伏在课桌上做题,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一室寂静之中,她头都不抬。
何菱是个刻苦用心的好姑娘,可惜太脚踏实地了反而显得没什么灵气,这与邵飞雪完全不同。
邵飞雪自刚刚上初中起,就是出了名聪明的姑娘了,这种聪明是一种自带的灵气,从眼神中迸射出来叫人无法忽视。
叫她出名的自然不止聪明,还有幽默与洒脱。这丫头比班上孩子小一岁,长得圆滚滚的,思维天马行空,行事格外不拘一格。她的成绩在班里不算好,可是摆动得格外厉害,期中考试排四十多名,期末就蹦到了前几,好像得多少分排多少名全凭她的意愿似的。邵飞雪数学尤其厉害,一道题往往能想出好多种解法,有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习题,她就能举手站起来极直白地说:“老师,我觉得这样解实在是太麻烦了!”然后提出更加简单灵巧的解法。
班主任刘老师是个惜才的数学老师,看着这样的好苗子自然喜欢,管教起来就格外认真严厉。可惜这颗好苗子忒不争气,好好地上着晚自习课就能伏在课桌上睡着,口水流在数学练习册上,弄得书上湿哒哒的。刘老师看着又生气又好笑,拿出手机拍下来就发给了邵飞雪的家长,果然接下来几天邵飞雪乖巧了许多,上课都不敢开小差了。
顾连天比班里孩子大一岁,他刚上初中就患了一场大病,不得已休学一年,这才成了飞雪的同班同学。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自然心比天高,一朝身患疾病不得不休学卧床,回来和原来的同学差了整整一级,内心无比苦闷而无人诉说。第一天上课,看着周围一群嫩秧秧的孩子,心烦意乱之际,忽然一个花球破空飞来直直落到他的手里,然后就听见了脆生生的声音:“欢迎新同学加入!”
讲台上的小丫头胖乎乎的很可爱,一双杏眼圆溜溜地转着,小身子扭来扭去,还冲台下做鬼脸,逗笑了一大片孩子,连刘老师都忍俊不禁。刘老师整理了一下表情,瞪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就很听话地收敛了神色,乖乖下了讲台。顾连天低头看手里的花球,这是一个用各色硬纸卡剪成的五边形和六边形拼接而成的小足球,几个棱角处穿了孔,坠着彩色丝线制成的流苏和小铃铛,叮叮当当甚是可爱。
周围的孩子们给他解释,这原来是数学课镶嵌这一节的小组作业,每个小组做一份镶嵌作品在全班展示,想着做成立体的却只有这一个。顾连天摩挲着花球上的流苏和铃铛,心里不由得赞成道,确实也合该只有这一个。
下了课,这小丫头就来到连天的座位旁边,她是来讨还那个花球的,因此难得地有些扭捏。她脸色微红地说这是小组的作业,是大家的劳动成果,不能随便送给别人,所以希望他还给自己。顾连天默默看着她提到自己小组长时,满脸羞涩与憧憬,忽然就有点不想将手中的花球递给她了。
......
邵飞雪抱着花球轻快地蹦跳着回了座位。
邵飞雪开朗而又内向,她能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搞笑节目而丝毫不觉羞涩,却又不好意思和隔着两个座位以上的同学说话。她矮矮的,因此座位一直在前三排晃悠,这叫顾连天不禁咬牙微微遗憾自己在班里数一数二的身高。
顾连天是走读生,但是周六日依旧会来教室上自习。
初中的教学楼有三层,教室旁边的走廊半边凌空,课间常有孩子伏在上面眺望操场和远方的山峦,一边眺望一边嚼泡泡糖,嚼完就吐在楼下。操场上的孩子经常正玩耍着,就有泡泡糖从天而降糊在头顶。然后楼上的孩子就哄笑着尖叫着溜回教室,要是人家找上门来就抵死不认。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六角形的大房间,中间由柱子支撑,周围是大面积的落地窗。学校的舞蹈队有时会在这里排练,平时也有孩子来这里玩耍。
星期天整栋教学楼几乎都是空的,顾连天微微遗憾地走出空无一人的教室,经过走廊就听见尽头传来熟悉的清脆的声音,惹得他无声地疾走几步。
果然,隔着六角教室的门,传来邵飞雪清晰而坚定的声音:“...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顾连天看向室内,邵飞雪倚着柱子坐在地上,旁边...是那个小组长。
邵飞雪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道:“我喜欢你尚且可以这样直白地告诉你,你喜欢朱淼又有什么不敢说的?怕影响学习就先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怕未来动荡就努力拼搏求个不分离!有什么害怕的呢?大不了被她拒绝——被喜欢的人拒绝有什么可怕的,这不该一早做好心理准备了么——或者被生活,学业所迫不得不分开,总比你现在唯唯诺诺不敢行动的好!”
她的声音这样尖锐坦荡,带着一点点的焦急与关心,隔着门都听得真真切切。
那个小组长还在低声说着什么,这叫邵飞雪劝说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可是她仍然执意地劝解着,全心全意地,没有一点私心地希望着他幸福,这一腔热情可真叫人看着眼红啊。
可惜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组长的初恋终于还是夭折在一个大雨天里。那个漂亮的长发少女在伞下断然地拒绝了他青涩的情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再后来呢,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顾连天回忆着,再后来的每一点都让他心神激荡。
再后来,邵飞雪就开始暗恋顾连天了。
顾连天成绩在班里拔尖儿,理科学得很好——这在男生里倒也寻常——经常去参加各种竞赛,数学物理化学英语,都拿过奖。除此之外,他还算个才子,写的作文总是逻辑严密,行文流畅,常常被语文老师作为范文在课堂上朗读,不然就是被抄在班级后墙上的黑板上供人瞻仰。
因此邵飞雪暗恋顾连天这事儿被她舍友知道后,她舍友曾感慨道:“你眼光可真好啊!”
这是后话。
邵飞雪这次竟然出奇地害羞,从未在人前承认过自己暗恋顾连天。她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甚至连舍友们也是到初三上学期才知道的,别的同学更是懵然不知——唔...除了顾连天本人。
顾连天本来就挺关注这个可爱逗趣的丫头,再加上比她年长两岁,看到她偶尔和自己说话时微微泛红的脸颊,躲躲闪闪的目光,怎么会猜不出来呢?这个认知叫他感到甜蜜又酸楚,他在这种隐秘的两情相悦中幸福得陶陶然。
可是这种幸福也叫他不安,因为这份暗恋突如其来,没有一丝丝征兆,这样来的匆匆的感情难免可能会去的匆匆。顾连天就在这样隐隐的担忧中享受着这份迷恋,心中激荡着的每一分被暗恋的喜悦,都伴随着患得患失的痛苦将心脏刺激得微微疼痛。
初中的作文是互相交换评阅的,一个班级的作文本收起来,下次作文课的时候打乱了发下去,让同学们互相评判。如果觉得,就可以推荐上来在全班面前朗读,顾连天就经常在讲台上朗读自己的作文,有的时候还去别班教室读。邵飞雪的作文却一次都没被举荐上去过,据说有孩子推荐,快走到讲台上的时候,被她自己眼尖看着了,就截了胡。
其实邵飞雪除了在联欢会上面表演表演节目,平时真算非常低调,几乎在尽力避免着和外界交流。她聪明伶俐天赋强,其实有许多老师推荐着想叫她去参加各科竞赛或者英语演讲比赛,可是她却统统回绝,不管什么比赛都不去。顾连天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她怕极了失败,唔...其实可能也有这个原因,不过大部分原因不过是这丫头太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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