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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_2
徐蔼芮的乳名,念念,是她父亲起的。
牙牙学语还没来得及学会叫自己的名字,父母就去了美国,在许越涵和许越琦的母亲去世之后,三个孩子跟着根本无暇照顾的爷爷长大。那他不是哥哥?能是自己的什么,徐蔼芮暗自腹诽。
但好久没有人叫自己念念了,只有许越琦会一字一顿的喊这个名字,还是这么舍不得。每次暖暖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却大声呵斥着相比起来不懂事的许越涵,每次必定会招来亲妹妹的控诉,说他偏心,那时候孩子就学会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会争风吃醋,会无理取闹,只是这些东西,现在的徐蔼芮为什么如何都学不来了呢?明明知道与许越琦再无可能,也知道那个已经离去的赵宗亭不会回来,却一点都不着急,仿佛认命地相信,一个人也能够好。
隔天起床,就看到手机锁屏上,中文英文都在推送的消息,美国最大外商百货Quite荣归故里,落户中国。
徐蔼芮虽然不懂Quite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多么成功的运作和管理,却也清楚它占据了多少北美零售市场。而去年成功收购几家高端精品百货后,Quite已然成为北美最大的外商百货集团,囊括中高低端商品。
母亲像是有意留在家等着徐蔼芮起床吃早饭一样,她洗漱好刚出卧室门就被叫下,“快来吃饭,做了你喜欢的炸酱面。”
炸酱的味道不是她喜欢的,她喜欢吃辣,不喜欢油腻腻又咸的炸酱,但是许越琦喜欢。所以有时假期去美国,徐蔼芮都会拖着妈妈做炸酱,要她做给许越琦吃,因为和他视频的时候,他说想念爷爷家阿姨的炸酱面了。
依旧是母亲有心无心的念叨着,许越琦这两年开始进驻中国市场,一切也好转起来。
但偏偏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徐蔼芮能感受到父母的小心翼翼,无外乎是怕碰到自己的伤心之处。一顿饭自然吃的无味,想着今天最后一趟去学校,把自己占用了半个月的琴房打扫出来,手指也不自主地划开手机屏幕,开始买回国的飞机票。
一早来到琴房,照例是打开pad查收邮件,许越琦的邮件赫然躺在第一行,除此之外还有经纪人发来询问回中国的日期和有些美国朋友的约会,她只点开了询问demo进度的邮件,讲昨天才修好的小样压缩寄过去。
“念念,回国在海市,是刻意为之,如果不想见我,我并不是必要出席。深情的结果都是不好的,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谈赵宗亭的事情,他陪你的时光,我也一直都在,希望你能理智对待。
年初看到你决心工作,重新练琴,我已经算是知足,不应该奢求你忘记,只不过教堂不必再去。你为他谈的安魂曲,他在天上,早已熟记。
最后,念念,回家看看爷爷,他想你。我也是。“
关掉邮箱,阳光其实刚刚照进琴房,很老的玻璃,可能这间琴房见证的故事已经有成百上千了,徐蔼芮的,顶多算是千分之一的一件。
刻意为之。回忆起许越琦对自己那毫不掩盖又浓烈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小时候藏着掖着,不敢明说的又是谁,只不过沧海桑田之后的告白,徐蔼芮还能听进去多少。而他又提起了赵宗亭,自以为是的脾气,他所认定的,很难再去更改。
深情并不会得来相等的回报,这个徐蔼芮清楚,不禁自嘲,她怕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深情会付出给许越琦。
深情不可怕,两情相悦是最好,想着无谓的深情又无谓的两情相悦可能是这世界最可悲的事情。
可能也就是因为太了解他这样的性格,那些话、那些事,也只能够允许徐蔼芮自己去抗,不能透露给他。徐蔼芮明白,有些事实是许越琦这样骄傲的人永远不想面对的,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坚决的姿态否认,她明白,但爱他想他是惯性、是下意识、像是总有那么多首曲子,肌肉会帮你一一记着,手指永远在脑子的前一秒落在琴键上,就能把你心里最迫切最渴望的其中一首弹出来。
从出生到十岁,徐蔼芮都和许越琦许越涵生活在一起远远多于和自己父母相处的时间。那时候她觉得许越琦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人,她和许越涵被秘书看着练琴练字的时候,许越琦已经考过小提琴十级,会在春节大院联欢里为满座的爷爷们拉独奏。徐蔼芮十岁,许越琦十六岁,拖着两个大箱子,在两个小妹妹难过的目光里,头也不回的进了海关。徐蔼芮十二岁第一次来大姨妈,她自己并不在意,却在半个月后收到了许越琦从美国寄回家的一箱卫生巾和一本本外文生理健康的杂志,花花绿绿的倒是羡慕了许越涵整整一年。他每年回国,也只有许越琦敢和徐蔼芮斗智斗勇,拦她的冰淇淋拦着他不准吃垃圾食品,却会在爷爷训她的时候第一个出声劝阻,反而讨回一顿骂。
徐蔼芮初中,高中,那时候的她最矫情最敏感。察觉出自己对许越琦的爱,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他最忙,先是忙着考试再是申请大学。以为考上大学会好些,却许越琦偏偏又是个这样的人,大学忙着奖学金,忙着华人社团忙着实习。
喜欢他,不敢让家人知道,甚至连许越涵都不敢说。
知道他会一天一通语音,一周一次视频,却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有个人在那边缠着他,他会不会答应自己口是心非的玩笑,当真给自己找一个嫂嫂。
那时候她和许越涵还有一众发小一起在学校组乐队,一群孩子里最会耍小聪明的秦一每次瞅到有人找徐蔼芮告白,必定会嘲笑她有个许越琦那样的竹马哥哥,自然是谁都看不上。
大洋彼岸的许越琦也不好过,牵肠挂肚的小孩依然在国内,他上过中国的初中,自然知道小孩子直接的情情爱爱打打闹闹,又怎会不甘心。他从徐蔼芮的嘴里听到有人跟她表白,又有人跟他告白,他在急,却读不懂徐蔼芮的小孩子心思。徐蔼芮完全可以叮嘱许越涵和秦一,不准他们乱说有人告白的事情,哪怕自己真的谈了恋爱,她也能保证两人不乱说。
而就像一般小女生,心里却期盼着两个人添油加醋的和许越琦说有无数人追他的小妹妹。她想要许越琦在乎,想要他知道小他六岁的这个女孩真的长大了,会离开他,要他留住自己。
徐蔼芮只是想要他吃醋。许越琦像是无心又或许是真的无心,从不关心,时间一长竟然直接不再耐心倾听。徐蔼芮哪会知道,他是怕继续听下去,忍不住立刻飞回家守在她的身边,两人不会去表达,更辨不清和亲情纠缠在一起的暧昧。
徐蔼芮想起昨天睡觉前刷微博看到的一句话,十有八九的欲言又止大多都会好过敞开心扉。
当你对一个人坦诚相待之后,很难不与这个人在日后有些纠缠,就像自己和赵宗亭。
徐蔼芮的六年初高中,都是由这厮伺候着,每每徐蔼芮在视频或是语音中刻意的引许越琦注意,而他那醋坛子就是不翻的时候,必定会引来徐蔼芮在大洋彼岸外对赵宗亭的大呼小叫。现在来说,两人互相扶持互相陪伴,算是男闺蜜,没有性别之分能够躺在一张床上盖一张被子的手帕交。
她喊赵宗亭金毛,因为他一路艺术生报送,为了突出自己的艺术才华,初一时就染了一头黄毛。金毛和徐蔼芮考上了一个高中,被分到了一个班。
许越琦在拿到研究所的全奖之后,第一次动摇了,他好像已经走了太久,临近七年,他已经没有好好的陪在他的小女孩身边。他不会告诉她,他翻到了徐蔼芮那个小傻子的日记,那时候好像她很小,应该是他去美国不久,还略显稚嫩的笔迹,一整页都写满了许越琦的名字。
许越琦忍不住在对父亲报喜的电话中,提出自己在完成研究生之后回国工作的想法。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去找他的小女孩,告诉她自己在美国有多想他,陪她度过许越琦所没有经历的高三、高考,陪她度过最风光的青春。
电话那头的父亲,依然是像原来一样没有回答,只是在几天后,托私人秘书捎信说希望他学有所用。这个道理他懂,但真正让他清醒的是父亲的第二句话,你与念念这么多年,本身也很难再有如何。
正月初二,是徐蔼芮的十七岁生日,想要立刻告诉她回国的想法,哪怕违背了父亲的意思,拒绝徐蔼芮爸爸对自己的挽留。
他想要立刻告诉她,自己对她的喜欢,对她在电话里讲起那些毛头小子的告白的不屑,对一直陪伴她身边六年的赵宗亭的嫉妒,甚至都能想到他的小女孩会在电话那头笑的多么明朗。
可是那晚,视频却没有接通,在之后的日子里,也很少再接通过。就像现在的许越琦很难,再等到一条由徐蔼芮主动发给自己的邮件一样。他想,或许是两个人走的路不同,他离开太久了。就像每个在心里留一个位置给别人的大家一样,不敢听情歌,因为情歌里的你、他会自己代入徐蔼芮三个字。
也是那天晚上,让许越琦相信,可能两人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也就不会再有未来了,听多了情侣和久会分,而没听过有两人分久复合,这缘,这本子,怕是无法再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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