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译gl

　　沁水是座规模不大的城。
　　立在乌沁江边，是南北往来的要道，更是出海必经的河口。因着这里形成了沁水这样看似不大却五脏俱全的城。
　　过了沁桥便进了沁水城了，自前几日之后，我便光明正大地跟在她身后了。许是没见过我这般无赖难缠的人，她也是奈何不得我。
　　进城之后，她寻了一个客栈，安顿我们住下，便说有事要办，让我们待在里头不要乱走。
　　风餐露宿那么久，终于有了像样的地方可以安歇，小姐姐喜不自胜。我却有些担忧，怕她会将我们丢在此处，便趁她不注意偷了她身上的一枚玉佩，想着若是她要走，也铁定得来找我寻回玉佩，便也不怕她偷溜走了。
　　休息了个把个时辰，小姐姐也睡饱了，起身同我说话。无非便是劝我留在沁水不要继续再跟下去云云。我听得有些烦腻，便心不在焉。
　　“你的小姐姐说的是，你便不要再继续跟着我了。”
　　人未到而声先至说的便是她吧！
　　待话音落了，房门才被推开，她信步走了进来。
　　我斜了小姐姐一眼，不做声。小姐姐叹了口气，竟求救似的看了她一眼。
　　“该把玉佩还我了吧，小贼。”她摘下兜帽，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我面上一热，将那玉佩丢去给她，“谁屑偷你的东西！”
　　她有些怜惜地摸了摸玉佩，便收进腰间。

　　已是傍晚时分，她唤了小二送晚餐进房内。
　　我和小姐姐已是许久不曾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待菜端上便大快朵颐起来。我甚至一手用筷子夹着牛肉，另一手举着鸡腿儿，左一块牛肉，右一口鸡腿，因嘴里塞满了吃食，双颊圆鼓鼓的，好不快哉！
　　她吃得不多，到最后只是以手支着脸，一脸好笑地欣赏我有些豪放的吃相。
　　小姐姐虽也是饿极，但还有从前的家教约束着，小口小口吃得优雅。她的胃口也不大，吃了一碗饭便将碗筷放下，同那人一样，坐在一旁看我的吃相，看得直掩嘴笑。
　　这下倒好，被两个人盯着看，我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红了脸，将碗筷放下。
　　“吃饱了？”那人的眉轻轻挑起，嘴角带笑地看着我。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姐姐掩嘴笑着，手上拿了块白帕子要递过来给我擦嘴。
　　还未等我接过白帕子，那人便倾过身子来，用手指请抹去我脸上的一粒米饭，道：“那便好，我还怕这整个沁水你都能吃下。”说罢便起身出门去唤小二来收拾了。只留我一人在那儿面红耳赤。
　　“怎么了？莫不是吃顿饭吃傻了？”小姐姐打趣儿说我。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白帕子，嘟囔道：“你说这天怎么越来越热了……”
　　“哎呀我看你是真傻了呢！现下可是要秋分了。”

　　那人只要了一间客房。晚上要安寝时，她便让我和小姐姐同睡床榻上。她让小二在房内搭了一张简单的矮榻，自己便在矮榻上将就一晚。
　　“你若是趁我熟睡偷跑了怎么办！”我抓着她的衣袖怎么也不肯睡到床榻上去。
　　她无奈地看着我，“我哪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你……”我打量了她几眼，“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知你是如何想的？”
　　“唉。”她叹了口气，突然抽出背上的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若是偷跑，便把你的头斩下同我一起走，这样你我便天涯相随了，如何？”
　　“你你你你……！”
　　我大气不敢喘，在那儿你了好半天，竟想不出一句话来对付这个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女人。
　　还是一旁的小姐姐上来解了围，“相信女侠也不是那样的人，你便安心吧。”说着扯着我小心地绕过了那刀锋，爬上床去。
　　许久不曾睡在如此舒服柔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里瞪着双眼，看着矮榻上那人的背影，也不知看了多久才睡过去。
　　夜里睡眠浅，忽而听闻耳边有细碎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心里暗道莫不是遭了贼，偷偷将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儿，却是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摸黑打开了窗户，轻轻一跃便掠出去。
　　看着没了遮拦，洒进房里的一地月光，我彻底醒了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流了满背，只觉得一阵一阵地寒意不断地从那开了的窗户外吹进来，袭了全身。
　　我抱着腿，蜷缩在床榻上，直打哆嗦。
　　那种熟悉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在我心里有过，是不是又要被人遗弃了。那人终究还是走了吧……
　　这样想着，我竟惶惶难眠，在床上坐了大半宿。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窗户外跳了进来，我慌忙躺下，她站定后先是看了床榻一眼，而后便悄然掩上窗户，将背上的双刀解下，和衣躺上矮榻。
　　刚才的惊慌在她跃进窗户的那瞬间便消散了。
　　幸而，她没有真的离我而去。
　　被窝里，发抖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似乎不再那么冷了。
　　只是，我好像依稀闻到了一点儿怪异的味道。那味道和那日，小姐姐爹爹死去时扑面而来的气息竟有微微的相似……
　　还来不及细想，我便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时，日头已上三竿，小姐姐早已坐在桌边用早膳了。
　　矮榻上没有她的身影，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慌忙从床上爬起。
　　“她说有事儿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小姐姐似是知道我的心思，忙对我说，“人才刚走，喏你瞧，她的碗筷小二都还没来收呢。”
　　摸了摸桌上那还留着点豆浆底儿的瓷碗。还有丁点儿余温，才安下心来，同小姐姐一道吃早膳。
　　待我们吃完早膳，收拾了一番，便有个小二来请我们下楼，说同行的那位女侠在客栈门口等着我俩。
　　刚出客栈，便看到她戴着帽兜，背上背着双刀，骑在一匹枣红的骏马上，看到我们出来，她翻身下马，道：“我要去长安。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咬了咬唇，“我可以在后头跟，要我走路也没关系！”
　　“此去路途遥远，可不是两腿条可以走到的。”她蹙眉，“况且我与人有约，时日紧迫，必须立马动身了。
　　“可……”我不甘心地咬着唇，却也无计可施。
　　“小二哥，这附近可有租借马车之处啊？”却忽而听到小姐姐正问小二道。
　　以为她是要租辆马车带着我去别处，忙瞪了她一眼。
　　“自然是有的，不过小姐不必亲自去，小的代劳便可。”小二道。
　　“如此便劳烦小二哥了。”小姐姐说着冲小二哥微微一笑，给了小二哥一些银两，“多的便当做是感谢小二哥了。我们要去长安，劳烦您找一位可靠的车夫。”
　　小二哥领了银子自是愈发卖力，脚下生风般地去了。
　　听到小姐姐说到“长安”二字，我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望了小姐姐一眼，小姐姐也不看我，只是笑盈盈地走到那人身边，“女侠，你看我们也要去长安呢。”
　　“喔？”她的脸隐在兜帽下看不清表情，只见得她的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
　　“我二人上路本就人生地不熟，加上个不知底细的车夫……”小姐姐面上做了个为难的表情，“能否请女侠同行，也好庇护一二？”
　　前些日子，小姐姐还在悲痛里只是一味地跟着我，而我除了耍耍无赖缠在那人身后，也未曾用过什么聪明的办法。此时，小姐姐的一套说辞让我忍不住拍手叫好，在一旁直忍着笑意，憋得幸苦。
　　见那人不回答，小姐姐又道：“天也渐凉了，若能一起上路，马车里也比骑马暖和。虽说马车脚程不如马，但也慢不得多少。”
　　正说着，只见那小二引着一辆马车过来。车夫看起来是个老实可靠的汉子，将车赶到面前，便下了车，冲我们点头哈腰打招呼。马车虽看起来不大，但三个人坐也显得宽敞了，内里也是五脏俱全，车后还放了一些被褥靠垫供人休息用。
　　“正巧车也到了，不若便一起走了吧？”小姐姐盈盈笑着，又是一问。
　　“可不是么，赶早不如赶巧！”我忙附和道。又怕那人走了，连忙上前去扯住她的衣袖。
　　“你们真是……”她的嘴角扬着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弧度，“好吧。别再耽误了。”
　　见她答应，我大喜过望拉着小姐姐的手直跳，“小姐姐！你真厉害！”
　　小姐姐被我晃得七荤八素，忙扯着让我停下，“好啦好啦，消停点儿吧小祖宗！我们快启程吧。”
　　待我们上车，那人又交代了小二哥几句才也爬上来了。
　　三人坐稳，车夫轻呵了一声“驾”，皮鞭儿熟练地一甩，车轱辘便随着那奔腾开的马蹄一起向长安驶去。

　　此去长安听那人说若是顺利大约要有十天的车程。因着如此，出沁水前又买了些干粮和零嘴带上。
　　此时马车已行了半日，我和小姐姐趴在窗边，兴致勃勃地望着外头掠过的景色，时不时叽叽喳喳讨论几句。那人摘了兜帽，半依在车内，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眯着休憩。想她昨夜出去了半宿，现下定是十分疲倦了。
　　倾过身去将置于车后的一条薄被扯过来，盖在她身上，细细塞好被角。再抬眼时，她不知何时睁了眼，静静地看着我。
　　“可是将你吵醒了？”我缩了缩脖子，害怕她一掌劈下。从前听过，有些人起床气特别重，更有甚者撒泼发疯也是有的。希望她不是如此。
　　她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而又合上眼。
　　行了一日，傍晚时分停在驿站旁的小客栈。车夫经验老道，帮着我们要了间房，他自去车上歇息了。
　　一夜无话，我同小姐姐白日也累了。两人挤在床上一同睡了，客栈简陋没有矮塌，她只得同我们一道挤在床上睡着。
　　睡了半宿，她突然将我和小姐姐叫醒。
　　“别出声，走。”
　　她一手提着我的衣领，一手牵着小姐姐，领着我们摸黑下楼。
　　客栈里空无一人般的寂静，甚至可以听得小姐姐的呼吸声。莫名觉得紧张，手心出了一片汗，汗津津的怎么也搓不掉。
　　屏着气，好不容易下了楼，与马车所在的院子仅一门之隔。她忽而一挥手，门便被撞开了，一把将小姐姐推了出去，而后又将我丢出门去。
　　“上车！”
　　她大吼一句，便抽出了弯刀。接着有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扑了过去，手上拿着明晃晃的短剑，看着叫人心惊。
　　我摔的不轻，整个屁股开花，疼得我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剑刺破了虚空往我面上划来，那剑尽头是一双恶狠狠的眼眸。我心里一惊，手忙脚乱地往后爬去，却是快不过那剑，大概是要交代于此了！
　　却听“呯”的一声，剑生生被一柄弯刀架住，那本是凶狠的眼眸登时满是不甘和愤恨，却再也没了生气。抬眼去看，见她另一柄弯刀已没入了身着黑衣的杀手体内。
　　“快走。”她低吼一声，反身与又扑上来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我定了定神，撒开腿往马车跑去。小姐姐还愣在原地，我忙过去扶了她一把。
　　近了马车才发现车下淌着一摊血，血上趴着个人。小姐姐惊叫了一声，我也被吓了一跳，尖叫卡在喉里，有些哆嗦地走上前去看，那人的衣服甚是眼熟。
　　“车……车夫……”
　　看着小姐姐惊惧的面孔，我忙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忽而看到车后又闪过一个黑影，应是那杀了车夫的凶手了。我赶紧扶着小姐姐靠到马车前去，再一转身却见那黑影已经到了前头，正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俩。
　　我打了一哆嗦，往打成一团的人那儿看了一眼，她战得正酣，怕是没有空闲腾出手来救我们了。那黑影已经冲了过来。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灵光乍现突然想起车门旁有袋早上吃剩了的糖莲子，赶紧爬了上去，好不容易扯出糖莲子来，黑衣人已几乎是要抓到小姐姐了，我慌忙一洒，糖莲子便争先恐后地涌了下去。
　　黑衣人大约是没料到我使出如此不入流的招式，一时没有防备，踩在圆滚滚的糖莲子上，踉跄了几步，饶是他武功再好也还是跌得四仰八叉。
　　我和小姐姐见状连忙爬上马车，马儿受了惊，现下正不安地嘶鸣着，我也不管不顾抓了缰绳，皮鞭往马屁股上一甩，马儿又是一声嘶鸣，前蹄立起在空中乱挥舞着，马车也被带得一阵颠簸。我心下着急，冲着马屁股又是一鞭，马儿受惊一下便冲了出去。我哪里扯得住，险些被惯力带下车去，小姐姐见我重心不稳忙拉了我一把，才把我拉了回去。
　　那人听到马的嘶鸣，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见我们都上了马车，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道：“杂碎们，今儿就不陪你们玩了。”
　　只见她将两柄弯刀的刀柄相接，双手握着连成一柄的弯刀，一个转身，刀光一晃，便见那合二为一的弯刀在空中挽着剑花，随着她的身形在几个黑衣人间移动着。她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使有刀光但一时竟也看不出她在何处。不过须臾，她便又回到了原地，兜帽微微飘动着。那几个黑衣人身子一顿，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便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她将双刀插回刀匣，转过身，一个飞跃跳上了马车。她从我手中拿过缰绳，轻轻一甩便稳住了马车。
　　“进去坐好。”说完，便轻喝一声，甩了皮鞭，马车便冲出了客栈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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