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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阵木雀簪
第二天,不及卯时,我便兀地惊醒。迷茫了会儿,在恍惚间看到吊在眼前的“入书令”时,猛地被吓醒,瞌睡全无。原是昨夜睡前我怕睡死过去误了时辰,便借鉴那套“头悬梁”来了个“牌悬梁”。如今看来,效果极好。
不再浪费时间,我一手拽下腰牌扔到小几上,顺道用脚勾起衣物,捞过短衣长裤快快的穿了,又随手捏了几块几子上摆的点心胡乱吃了口,便飞速奔向藏书阁。
藏书阁建的甚是雅致。合语“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全楼以竹为料,凿榫打眼、穿梁接拱、立柱连枋,不用一颗铁钉,全以榫卯连接,共二十三层,外涂有明漆,一般的火烧不透它。据说这是祖上云游时,机缘巧合下路遇一隔世村落,受那里的房屋建筑制式的启发所盖。
在此之前,我不知路过藏书阁多少次。相比而言,我更爱唤它“高人”,这是个别名,因为离远了瞧它,就像一根粗竹,一飞冲天。再高的人,站在它面前也颇显“小鸟依人”。
为了更快的到达,我选择了条小道。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高大梧桐。时值初冬,树上光秃秃的,随着我的奔跑,路两边的枝桠树躯迅速倒退,扎眼一看,仿佛它们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缭的人眼乱。四下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衣料划过树杈的声音。走小路就这点不好,碰不到几个大活人,清冷清冷的。可这种气氛丝毫不能减缓我步伐,反而觉得这也挺合心意。走的越早,便越没人打扰。
天时、地利、人和,不外如是。
就这样跑着,很快,树挨越来越疏,躯干稀拉拉的呈喇叭状向外敞着长,这是快到出口了。再跑一会儿,等跑到喇叭口就是目的地了。
我一激动,加大了步子,很快便出了林子。现在天还早,天色仍是雾蒙蒙的,一出来,便看见藏书阁坐落在雾气中。以我的高度,抻直脖子,也只能看见半截楼阁,上半部分似飘飘乎已上天。
缓了口气,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正门外,我才站定。终于到了。我边轻叹,边扑拉掉细灰,又仔细理了理衣裳。一切妥帖后,从窄袖中掏出“入门令”,看了看四周,想找到需要放置腰牌的机关口。
左看右看,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显眼的凹槽。周围空荡荡的,主楼旁边,只立了一头奇模怪样的白狮雕像,正咧着嘴傻笑。
等等…咧着嘴…笑?我走上前去,端详着那只笑得很傻的狮子,伸出手指往它的嘴里塞去。“吧嗒。”就在我手刚摸上狮嘴时,那狮子突然闭上了嘴,吓了我一跳。幸亏它嘴张的不大,我的手还没来得及塞进去。
“这是机关狮。”我放下手,盯着狮嘴,只见在我手离开后它又缓缓张开了嘴。
灵光一闪,我拿出腰牌伸向狮嘴,比了比,大小正适合狮嘴裂开的缝隙,而且这一次它没有拒绝碰触。无奈的撇了撇嘴,一把将腰牌塞了进去。却没再放下手。机关引物一般都是从哪进从哪出,我还等着狮子再把令牌吐出来呢。
但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只听“咕嘟”一声,那腰牌竟从白狮的排泄口被拉了出来……这让我我觉得适才点心吃的有点多。若不是以后还有用,我都不想再把它捡起来。不过值得慰藉的是,这确实是机关通口——只听咔哒咔哒几声,门应声而开。
盯着缓缓向两侧打开的门,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度秒如年。
干等了半天,那厚重的门才露出个不到一指宽的小缝。这也太慢了,我出伸双手,后挪几步,抓住右门环。就在我准备往外扯着门环,好把门快快拉开时,突地我心一窒,汗毛倒竖。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反应使得我猛一蓄力,扑向旁侧,就地滚了好几滚,尘土飞扬,呛得我吃了好几口灰。但我不敢分心。耳旁传来的咻咻的破空声,以及后背被什么东西擦过带来的痛感,无不提醒我事出有变。
我连滚带爬地避到门后。抬眼望去,只见手指粗细的竹箭破空飞出,穿透雾气,绵绵不断,带起阵阵气痕。光听声音,就知道那力道之猛——猛的让我觉得后背一抽一抽的疼。我反手扑拉了扑拉后背,感觉没出血。那就好,我后怕得摸了摸脑袋,心想,这机关够狠啊,敌我不分,刚才但凡稍有迟怠,你就不在了,说不定还得变成刺猬。
复又重重喘了几口气,站起身来。晃了晃脖子,平复着心情。这楼真不愧“高人”称号。这些种种,不愧是应了祖训那句“书房重地”。
难掩忿忿的踹了脚门。看着那半扇门慢慢回归原位,确定没有再出现其他机关后,我才扒着门,探头往里看。
大大的大堂中央架着一本大大的书,别无他物。
怪哉怪哉! “看来族训所言极是,祖上诚不我欺。这'书馆一游'怕是个考验。那‘入书令’恐便是考验开始的象征。” 我暗自琢磨着。“罢罢,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瞧好吧。”
我在脑中回想着整座竹楼的模样,从小看了不下千遍万遍,能看的我早已看烂了。这楼共二十三层,二十三……我一拍脑袋,猛地想起,二十三,大易数,迷渗幻,适易阵。易阵,乃连环阵,大连环,阵套阵,总二十四,大死阵。以我现在实力,根本无发破解此阵,唯有硬闯。
这到这里,我深知别无他法,于是贴墙向楼上走去。而在上楼途中,意外地发现,无论走到哪一层,那层都只立着一本书,正如一层大厅那本一般,同模样,同大小,同位置。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楼中嵌套着的幻阵。但我知道我今天是不能好好看书了。
回想起父亲昨晚复杂的表情,我叹了口气。
无论要考我什么,这本大书都是重点。那书着实古怪,今天得把这个搞明白才行。只希望这书不是讲些家族史什么的。(我很随我父亲,最不耐看劳什子历史。)虽然很可能不能如我愿。
胡思乱想着,我走上了阁楼最高层。这里是我的目标,因为此处五行之力相对虚薄,要闯阵理应破了此处机关。待贴着楼梯旁的墙壁站住脚后,我抬眼观察了下四周。抹了把汗,舒了口气。
天助我——我所处之处,正是东北方。
我再次仔细地核对了方向,挑好“东北”这一角度后,向前走了几小步,站定生门。然后从发髻中抽出木簪。
我弹了弹簪子尾巴,摁下簪子中部靠里侧的按钮,静静等着木簪恢复原样。木簪变身的速度很快。不稍会儿,一只小木雀便出现在我手上——这是我在机门研制的最新试验品,堪称任劳任怨好帮手。
我蹲下身,半跪在地上。用力将木雀往上一抛,看着她啼叫着往一侧上空飞去,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就在木雀靠近西南方的时候,我心一动,猛地出手挥出一缕暗劲,助它避过朝她射去的箭矢。“东震伤,西兑惊,对坤死”默念着这不变的法则,眼睛也跟随着木雀的移动而移动,不离分毫,以防不测。
木雀幸不辱使命。看着木雀避开所有箭矢,我松了口气,刚想站起身来,却不料,从我身后的墙缝中,突然射出一大波针雨,针上还闪着蓝光。
我暗叫不好,猛然想到,生门属土,而五行缺,土亦缺。大意了,自己只庆幸于一开始就能占据有利地形,却没深想,不曾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赶紧环顾四周,但周围也并无蔽挡之物,只余对面一扇小窗可做逃脱之法。便趁竹箭都已落地的空挡,顺手抄起木雀,并使尽全力震飞一批梨花针,抓住机会,抽出腰间的软鞭,勾缠住屋子中央立着大书的支撑架,飞扑出窗外,吊在半空中。
虽避过一劫,可我知晓以我的小胳膊小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这时也空不出手,便用嘴按下藏在木雀腹下的机关。这本是我的杀手锏,虽只能用一次,但现在这种情况让我也管不了许多。
我一直握着它,等感到它开始发热时,便松开右手,把它扔向半空,看着它转圈。它每转一圈,便会变大一圈,直至身子变得如我一般大时,才会停止转圈。
等木雀不再变大时,我恰好也失了力气,汗湿的手再也握不住软鞭,整个身体向下坠落而去。仰面朝天跌落间,我看着我的好帮手,吹了个哨,还好它速度够快,足以在我摔成几瓣儿前接住我。
“真是好孩子。”安全降落在大鸟的身体上,我扑拉着它的毛,夸奖道。“如此便载我回去罢。”
事到如今,我基本上能确定藏书阁中的秘密就是这“二十三易阵”。以前只听过护山大阵,这叫什么,护书大阵?那么,这书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我边想,边注意着上头的动静。
等确定里头最后一波针雨过去后,我翻过窗户,坐在地上。待蓄了几丝气劲后,我站起来,缓步接近那如我一般高的大书,暗自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我从没实际遇到过易阵,只听长辈讲过,并不晓得其内含几层机关。
安全起见,我挪到书后。翻书,蹲下,抱头,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但并没有再触发什么机关。
我舒了口气,慢步挪回书前。
“感谢长辈没有丧心病狂到连看个书还要来个夺命连环杀。”这是我完好无缺地站在书前的第一个想法。
但这时,我显然并不知道真正的丧心病狂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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