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录

　　2、四十六岁的女大学生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把双手压在左脸下，用一个非常羞赧的姿势投入睡眠当中。一墙之隔，站着一对母女。医生为了不吵醒病人，尽可能地用低音量同她们讲述着什么。
　　“什么意思？什么叫变成女大学生了？”钱雅阁被医生的解释搞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我们对你老公进行了一个月的观察，发现除了轻微的脑震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的物理变化，他的理智很清醒，基本的认知能力无碍，但他的行为却出现了反常，在我们院方的一致诊断下，我们判断这一次事故对他的性格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至于为什么，现在找不到原因，在综合比较下，发现你丈夫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与普通的女大学生无异。”
　　纪晓彤还是个高中生，她听到后“噗”地一声笑出来，而钱雅阁的反应却相反，她用一种看骗子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医生，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半倚在了女儿身旁。
　　“你们医院……”钱雅阁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站好，“你们医院就算没能力，检查出我先生的病来，也不需要用这种理由来搪塞吧？”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没必要砸自己的招牌，排查了多种可能性，你丈夫的身体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至于为何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也没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经过这一个月我想你们自己也可以看出来他身上的变化，我的建议是出院，并定期回来复诊。”
　　一个月前，下了班的纪发年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狭窄的道路吹着大风，他裹紧了大外套继续向前走着，一只的广告牌被风吹了过来，砸在了他的头上。监控上的纪发年就这样晃悠了几下，“咣”一下倒在地上，直到半小时后被路人发现。
　　钱雅阁开车回来的路上，不停地从后视镜瞟着丈夫，他确实变了，之前从不与女儿接近的他，非常自然地无视了副驾驶座，跟女儿坐在了一起，比起自己的老婆，他似乎对女儿手里那支登录着微博的手机更感兴趣。
　　纪晓彤更是不自在，从小学起，她与父亲的交流仅限于餐桌上几句关于学习生活的对话，她无法把眼前这个兴冲冲地要她教自己玩微博、聊八卦，一脸红光的中年男人跟脑海里坐在餐桌正中、沉默寡言的男人重叠在一起，当纪发年拿着手机低头开始摸索那些陌生的应用时，纪晓彤朝钱雅阁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后者则长叹一口气，表现出无奈。
　　“啊……家里的味道真好！”纪发年开开门之后，兴奋地跑到了阳台上，呼吸混合着阳光的冷空气，没等母女俩反应过来，他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滚了几下便起身，皱了皱眉头对门外的老婆喊道：“老婆大人，我们的屋子太臭啦，今天清扫一遍吧。”钱雅阁赶紧走了进来，坐在了床边：“发年，你注意一下身体，医生说你身体刚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还没有等她说完，纪发年又弹了起来，一把不算灵活的筋骨飞到了女儿的屋子里，满足地嗅了嗅房间里的味道：“还是我们晓彤的房间最好闻了，女孩子就是不一样！”
　　听到这番话的纪晓彤从客厅的沙发上弹跳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往房间跑去，一把把一脸满足的纪发年从房间里拉了出去，随即把还有点没回过神的钱雅阁叫到了房间里，锁好门，如临大敌。
　　“妈……我爸他到底怎么了，我快被他恶心死了！”
　　“你爸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一贯在女儿面前表现出冷静理性模样的钱雅阁也糊涂了，她抚着额头不知所措，“难道真的跟医生说的一样……女大学生……？”
　　“这像话吗！”这次轮到纪晓彤喊了出来，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更真实的结论，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愣神，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歌声。
　　“你爸在那鬼嚎什么？”钱雅阁听到那粗犷的声线，不由得皱紧眉头。
　　“是《告白气球》。”床上的纪晓彤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钱雅阁没有回答。母女俩在外面一首一首的流行歌曲独唱声中沉默着，末了，纪晓彤缓缓地支撑起身子来，喃喃道，“妈，我爸可能真的变成女大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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