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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2.站稳
时光就似精卫鸟,执拗而又无情地往前飞。转眼已是寒露节气,本应秋高气爽,这
天上午却闷热无比。粟小枚气鼓鼓地走进客房部经理室,祁梦云见了不胜惊讶。
“你不是轮休吗,怎么在家待不住,有心事了?”
“我找刘昊。”她一屁股坐下,没好气道:“真气死人,这家伙明明看到我却视如
无物,臭美!”
“你被爱情迷昏头,那颗小脑袋瓜早该冷却了。”
阿枚近来失魂落魄,上班丢三落四,祁梦云觉得有必要干涉。两人从小学同桌到初
中,关系一直很好,长大了更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她可不能看着不管。
她俩一起吃午餐,梦云盘问原因,阿枚坦率表露对表哥的怀疑。“他神出鬼没,也
不知搞什么名堂。你只活在书的海洋里,哪里尝过坠入情网的痛苦。”
“那是种什么滋味?”
“食不甘味,寝不能安,内心塞满焦虑但又无比甜蜜。”
“我明白了,不就是昏头颠脑嘛!”梦云觉得好笑,“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就是男女
之间的感情,光一厢情愿是不行的。想要得到他,得温火慢熨,用真情实意去打动他,
耐心等待对方回应。”
“被动等待做不到,我在积极争取。”小枚坦白说。
“你是怎么做的?”
“保持密切接触,不断表白心意,以饱和攻击使之就范。”
“死缠滥打不是办法,通常会令对方退避三舍。”
“可不是嘛!后来只好改为跟踪,尽量不让他脱离我的视线。”
“那只会更加糟糕!”祁梦云失声道。
“云姐见识多广,分析黎老板究竟是什么样个人?”小枚不理会她的警告,换个话
题。
“我可没那么无聊。”
“他让人捉摸不透。你自诩善于识人,遇上他肯定抓瞎。”
梦云夸张道:“此人的确深不可测。要说是经商,鲜见顾客上门谈生意;吃公家
饭?他没那么刻板,而且过于年轻;如果冒充富商江湖行骗,又不会吃喝玩乐?”
“会不会是事发潜逃的□□老大,被通缉的杀人犯?”
“胡说,哪有犯罪分子堂而皇之住宾馆的,活不耐烦了。”
“他说开公司却单枪匹马,办货运站又不见站址,偏偏刘昊像吃了迷魂药,跟屁虫
似尾随,八成受到蛊惑。你知道他们这段日子干了些什么?”小枚不待回答,详细讲述
所见所闻。
梦云微笑不语。小枚接道:“他们尽在集市和货场转悠,黎老板看起来举止文雅,
专门与商贩、司机打交道。”
梦云说:“我还亲眼见他动手与人拉扯。”
“原来你也跟踪过他们?”
“谁似你被猪油蒙了心,吃饱了撑的。你忘了我家就在停车场那边。你到底在想什
么?”
“我担心刘昊他搭错伙伴,不务正业,浪费青春。”
祁梦云认真道:“他们干什么我不清楚,起码黎老板不是坏人,他的气质、修养和
为人都很不错。”
“不会吧,你才见他几面,能有如此了解?”
“有的人善于隐藏自己,接触再长也未必让人认出真面目,有的人坦荡透明,看一
眼就足够了。”
“货运中介属于哪行?”小枚还是不放心。
“听说过‘车船店脚牙’?中介属‘牙’,自古就有的行当,过去民间归之为‘下
九流’之列,最是被人瞧不起。你表哥不务正业,小心被黎经理卖了还帮他数钱。”祁
梦云故意逗道。
小枚大惊道:“如此说死耗子真有那么糟糕?”
“傻丫头,时代不同了,干啥都一样,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切不可以职业取
人。”
“其实干什么无所谓,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话说回来,他有出息更好。”
“爱情是两颗心灵相撞交融,只怕你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云姐一语中的,小枚幽幽道:“我知道他没把我放在心上,可就是割舍不掉。”祁
梦云惊奇地睁大双眼,这种话可不符合她的风格,不禁揶揄道:“你本该是敢作敢当的
尤三姐,缘何成了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林妹妹?”
“他蹦跶不到哪去,好比孙猴子再能耐,终归逃不出如来佛掌心!”小枚自信满
满,“我最担心他们不按时进食,饱一顿、饥一餐地损坏身体,黎老板可小气了,平时
饮食都锱铢必较,就像你讲的外国小说中的什么人来着?”
“巴尔扎克笔下的高老头?”
“比他更甚,那个精于算计,一心惦记发财的……”
“《威尼斯商人》里的夏洛克。”
“活脱脱就是夏洛克再世!”小枚一拍手道,“你瞧他不过才来几天,连累表哥瘦
了一圈,瞧着真让人心疼。”
梦云失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阿枚只顾自己的思路,刚放下碗筷,突然说:“他们此刻还没回来,没准又要挨饿
了,我得赶去救援!”
已是太阳当头,城北货场外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路边小排档充斥本地风味小吃,
香味四溢。刘昊早就饿了,闻了直流口水,忍不住打个喷嚏。伙计迎过来招呼,他碍着
老板在场不便发言,只是咕哝:“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黎志要了份杂酱面,自得其乐道:“我喜欢面食,简单快捷,尤其爱吃北京的担担
面,一次拉货到北京,为候回头货窝在客店里三天,几乎餐餐吃面。”刘昊点了馄饨,
说:“我初到广州时囊中羞涩,只能以方便面充饥,至今见了面类食品就反胃。”
顾客满座,人声嘈杂,又有一伙人匆匆过来,径直走进里间包厢,连声催促老板上
菜。刘昊指指包厢说:“瞧见没有?这些人大都是当地流氓,打着‘货运中介’幌子,
专门针对人地两疏的外乡司机实施敲诈,他们企图垄断货运市场,屡屡对我们挑衅,可
恶极了。”
包间里的人开始吆三喝四地猜拳酗酒,为首的老七颐指气使,盛气凌人。不久一个
禿头圆脸男子推门进来。此人姓元,四十来岁,体形已开始发福。这家伙靠走私起家,
后来倒卖粮食,成为最早的万元户,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可惜热衷嫖赌,很快败光了
家业,现在只有混迹商场做些无本生意。
“元老板好大架子,约了爷们又不露面,让我们在此干耗。”
“对不起,兄弟遇急事一时脱不开身。”元宝贵点头哈腰奉承,召来领班说:“让
各位喝个痛快,一切开销算我的。”
老七不屑哼道:“孔方老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莫非又宰到肥佬,钱篓里填满
了元宝?你也就哄小妞的功夫到家,不如教几招让爷们试试?”他瞧不起这类小虾米,
靠蒙骗榨点小钱。
“七爷说笑了,兄弟那点出息哪里入得你法眼,不过是有财大家发嘛。”元宝贵脸
皮子赔笑,心里却在咒骂:好个王八蛋,自己干的缺德事还少,有什么资格充圣人?
旁边一风骚女郎嗲声接道:“别看人家嘴巴像抹了蜜似的,就怕藏着坏心眼,不知
何时抽冷子宰你一刀。”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捏她的脸蛋说:“随他真心假意,我们
只管借光潇洒!”
女子艺名贝贝,是个按摩女,曾被元宝贵包养,此刻勾着壮汉脖子调情,瞧得元宝
贵两眼直冒火星。腮帮上长绺长毛的瘦高个劝道:“元老板不必计较,河蟹就那脾气。
咱们谈正事要紧,你总不会白白请客吧?”
元宝贵巡视左右,凑到老七耳边小声道:“不瞒七爷,我钓来两个凯子,油水不
少,念咱们多年兄弟,有好处大家沾光,所以来找你们合作,事成之后按六四分成如
何?”
老七睥睨他,嗤嗤一笑道:“老弟舍得将油水分给别人,任谁也不会相信。莫非是
凯子辣手,碰到硬刺儿,拉我们做垫背的,你当我是傻子呀?”
“都说七爷精明,什么事也逃不过你的法眼。对方扎手是真的,其实也算不上硬
刺。他们不肯轻易就范,七爷可是镇邪第一高手,有您出面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一番话捧得老七浑身熨帖,他哈哈笑道:“算你识相。不过我话说前头,干活不
能牵扯本地豪客,这是行规,否则另请高明。”
“放心,这次来的是老表,而且初次出道。”
“你说他们是老表?最好别让郭爷知道,以免有人不高兴。”
一帮人起身出去。刘昊说不知谁要倒霉,别让他们得逞。孰知他刚到门边,忽然缩
回身子。黎志问怎么啦,他说看见小枚,那个鬼精灵,总也摆脱不开。黎志说他太过敏
感。
路边停着一辆八吨“东风”,挂着壶江车牌。两个驾驶员被老七一伙围得严严实
实。他俩侧面了解,原来年轻司机找回头贷时轻率应承元宝贵,师傅得知货场远在相距
上百公里的F省后拒绝前往,河蟹提出反悔必须赔偿违约损失800元。
黎志上前调和,声称手头正巧有货配送该地,可以承揽载货,一场纠纷得以化解。
河蟹知道刘昊有本地背景,眼瞧着到手的鸭子又溜掉,也只有悻悻离开。年长司机连声
道谢,同乡关系令他们很快热络起来。黎志从交谈中得知他叫祝志高,原在壶江县车队
工作,单位效益不好请假出来跑单帮,年轻人名叫张春福,是他的助手。更让黎志感到
亲切的是祝师傅当过兵,和大哥郑青山同一个连队,张春福则是青山的内弟。
南国的秋天气温宜人,海风吹散浓浓的热气,带给大地凉爽舒适。两人回到旅馆已
是傍晚,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梢,给房间洒下斑驳的光影。祁梦云经过走廊时,瞄见“夏
洛克”在整理房间。她表示有专人清理,无需劳动客人。他说举手之劳,反正也是闲
着。她就看不透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年轻人,热情诚恳,没有一般老板特有的架子,虽然
追逐铜臭属商人的本性,仍然掩盖不住许多良好特质。平心而论,她对他印象不错,好
感来自对方举止稳重,还有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绝无大多同龄人常有的势利和色情。
她弄不懂的是他从事的职业,成天漫无目标地在街上瞎猜,中介还是掮客?抑或从事传
销,那可是不齿于社会的劣行!
刘昊打好开水进来。黎志觉得住标间不便开展业务,虽然宾馆位置不错,换个靠街
面的房间才好,最好能便宜点。刘昊说这已经不错了,又要位置好又要价钱便宜,鱼与
熊掌岂能兼得?
“任何事未经努力前别急着下结论。只要解释清楚,或许人家能同意?”黎志问哪
里能找到宾馆主事,刘昊朝值班室那边努努嘴说:“瞧见祁姑娘没?远在天边,近在眼
前。”
“是她?”黎志一脸疑惑。
“鸿运宾馆是祁家产业,她两个哥哥在外颇有成就,她被父母硬拽在身边,铁定是
宾馆未来的掌门。”
“如此说这事还真不太容易?”他在商场长袖善舞,与同行打交道应付自如,面对
年轻女性却有些发怵。
他与祁梦云再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是两天后的上午。他问她:“有没有打折房间,非
正规客房也行?”
“您说什么?”她没听懂他的意思,柳眉微蹙。
“宾馆对长住客都有优惠,这是行规。”他解释,“只要靠外间,简陋点没关系,
我可以自己清扫,这样双方都不吃亏。”
她感到困惑,应道:“本店没有先例,容我们商讨后答复?”
将近中午,祁梦云去房间找黎志,又不见两人踪影,只有阿枚正在帮刘昊收拾脏衣
服。“粗心的杨排风何时变得无微不至,是否关心过头了?”她揶揄道。
“老太君所令,没有办法。”阿枚一点也不在乎。外婆对外孙疼爱有加,天天唠
叨,她正好顺竿上爬,乐此不疲。“该吃晚饭了,他们钻到哪去了!”她发狠道。祁梦
云打量室内,发现床下一箱方便面,说:“你着哪门子急,人家自有解决办法。”
“怪不得很少见他们去餐厅吃饭,原来靠这个打发日子,还是最便宜的那种,为省
钱命都不要了。我得告他状去!”阿枚嚷道,“一定是黎老板主意,‘夏洛克’未免也
太吝啬了。”
祁梦云纠正说:“我看将他类比安东尼奥更为恰当。”
她们绝对想象不到,这会儿他俩已坐进“百乐门”酒楼的包间大快朵颐,如果看到
“夏洛克”在宴席上一显神威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黎志一直将关注重点放在生产厂家,希望与大客户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经过几天攻
关,终于把民生瓷厂销售部主任请上谈判桌。一切按预想的进行,他最后关头连干三碗
白酒,让对方心悦诚服,顺利拿下承揽产品运输协议。
返回的路上,刘昊由衷佩服说:“今晚成功多亏黎头海量,你平时不是滴酒不
沾?”
“此言差矣。真正起作用的是那对青花瓷瓶,我不过融洽气氛顺水推舟。”黎志有
些大舌头,“可惜清朝古董,我们按市场价补偿,外婆不会怪罪吧?”
“说乾隆货太夸张,顶多也就是晚清产品。”
“搞定这家大厂,咱们已能在本市站住脚跟,不过远远不够,还需加大努力。”
“放心吧,阳山地界企业众多,不抓到十家也要弄来半打!”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这是阳山市最美的时刻。璀璨的夕阳和万家灯火交相辉映。
路边两排梧桐树,叶片斗大,叶儿相衔,圈成拱形的翠绿天然花架。清新的海风从高大
的棕榈树间轻轻吹过,其情其景可谓美轮美奂,犹如人间仙境。
黎志沿海滨路散步,海风迎面吹来,吹乱他的头发,也冲乱了他的思绪。他喜欢一
个人思考,一切烦恼都在清新壮丽的大自然景观前被荡涤一空。拐过街角,不远处一个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粟小枚孤零零地抱着膝盖坐在海堤上,痴痴地望着贴着海面飞翔的海鸟。以她活泼
好动的个性,的确是少有的现象。
“你有心事?”他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黎大哥,你部下欺负人。”她倒苦水,“还能有谁?死耗子!”
他笑了,“言过其实,说你欺负他还差不离”。
“你说怎样才算立业?没立业就不能拍拖吗?刘昊总讲‘事业未成,何以为家’,
他说得对吗?”
他沉吟道:“这个问题不简单,人们对它的认识各有不同。我觉得人要有志向,要
以事业为先,但不是说事业未成之前就不能谈恋爱。男女之间只要志同道合,爱情可以
激发斗志。”
“你们是怎样走到一起的?”
“先说说你为什么爱他。”
“我俩在一起长大,儿时一块玩,他总是护着我,那时对我多好。”她露出沉醉的
神态,“虽然他打起架来多半是输给人家,弄得鼻青脸肿的,在我心中却是英雄。”
“可惜我们相遇时,你心目中的英雄却在哭鼻子。”黎志逗道。
“我不信,你骗人!”
瞧她娇嗔的样子,黎志从心里为这对年轻人祝福。他看重刘昊,从第一眼就喜欢
他。他们第一次相识是在广州的一家廉价旅馆里。那是半年前的一个上午,黎志因为前
一天刚处理完一笔业务,忙到很晚才睡,蒙眬中被一阵撞击声惊醒,看看闹钟已是九点
多。他打开房门,只见走廊里一个头发蓬松的年轻人,正伸腰踢腿嘴里呵叱有声。“你
干什么呐,大清早就喧闹。”于如海嘟囔问。
“做晨练啦。对不起,吵醒你们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清早。没想到还有人比我起得
更晚。”年轻人不好意思地做个鬼脸。
他们刚洗漱完,年轻人就走进来,热络地自我介绍。“我叫刘昊,是刚毕业的学
生,来广州找工作,就住在你们隔壁。这个破旅馆条件真差,没冷气没蚊帐,晚上睡觉
一不小心会被蚊子扛走。当然也有长处,我问了几条街。唯有这里最便宜。”
他四处打量着,房间里很简陋,特别显眼的是一部电话机,在这家旅馆里算是件奢
侈品。“你们为啥住这,不会也图便宜?”
“为了交通便捷,办事方便。”黎志解释。
“你们是干啥的?先别说让我猜猜。出差,旅游,做生意,都不对,有钱的人不会
住在这儿。一定是在附近打工,没错吧?”
于如海不习惯他大大咧咧、自来熟的作风。黎志却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直率的年轻
人,微笑回答:“八九不离十吧。”
“我正要去应聘,凭实力决不会输给任何对手。”他展示手中表格,“我的学科成
绩好,学生会干部,学校的评语也不错。”
黎志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小伙子高高个头,五官端正,长得很帅,一笑就露出洁白
的牙齿。
“你不相信?根据社会调查,目前我国国民整体素质偏低,不论行政机关还是企事
业单位,本科生比例不高,缺乏专业人才。”
“不是我泼你冷水,社会现实和书本是有差距的,在目前的社会环境里,对大多数
人来说择业还不能做到随心所愿。个人理想的实现,要受到许多外在因素的制约,不宜
太乐观。找工作要有多种思想准备,否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天生我才必有用,跨国公司都会对我们敞开怀抱。”
“换一个角度去思考个人事业发展也许更好,大公司未必十全十美,进小企业也
未必一定没有前途。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关键是要有坚韧的毅力和脚踏实地的实干精
神。”瞧他一脸灿烂的样子,黎志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三天后,他们再次在楼道里相遇。“进展如何,大学生?”黎志关切地询问。
“不大顺利。”小伙子显得有点沮丧,“我按图索骥,跑遍了整个广州市,向人才
交流中心和各家经贸单位投放简历都没有回音。难道找份合适的工作就这么难吗?”
“受挫折很正常,你可以修订目标,或者暂时降低标准,不要光瞄着大公司打转,
小单位同样有机会。”
“所谓个性发展、职业生涯设计,都是现代流行理论,现实全然不是这样。”刘昊
垂头丧气,和几天前的自信判若两人。
黎志劝解:“理论是没错,还要适应国情。你知道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低,有多少
大学生用非所学,又有多少人在角逐同一个岗位?你是学市场营销的,完全可以自己创
业。”
“不要老说我啦,说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打工?不像!哪有打工仔用BB机
的,你们的BB机不停地响,我算了一下,在我们谈话过程中,就接听电话六次,打出
七次,什么几号车、某某处的,那架势倒像是战地指挥官在调度后勤运输一样。”
“你猜得没错,我们正是搞公路货运的。”黎志佩服他的观察判断能力,“有无兴
趣和我们一同打拼?”
“没见你们开车,怎么运货?”
“这里周围有几百家工厂,它们的产成品销往全国各地,每天有数千吨货物需要外
送,有数百辆大货车进出广州。厂家送货需要找汽车,汽车来回跑需要找货源,双方都
要找中介机构,这就是我们从事的工作。”
“货运站?你们在哪办公,有多少人?”
“人有十来个,本站总部就是这个房间。”
“整个一皮包公司!”
“不要小瞧货运站,事在人为,将来发展成大型物流公司,不会埋没了你的学
问。”于如海插言,“这儿只是暂时的落脚之处,我们的基地正在施工,不久就要鸟枪
换炮。”
“干这行真的有前途?”刘昊疑惑问。
“运输是流动的,活动区域广大,其运营需要一个网络支撑,汽车好比网线,交汇
点就是货运站,办货运站好比织网,我们的目标是在全国各主要商品集散地建立自己的
货运站,以它们为基础组成大型物流公司,这样才能从容应对市场竞争,我们的事业会
有强大的生命力。”黎志说话时双眼熠熠生辉,极富感染力。
接下来几天,他们早晚总会在楼道中碰面,刘昊问他们的生意进展,黎志则关心他
是否落实了单位。开始他还会简略地描述自己的应聘经历,渐渐地话语少了,脸色增添
了几分凝重。他不说,黎志也不问,他早料到事情不会像刘昊想象得那么容易,他理解
一个人经受挫折时的心情,安慰的言辞是如此苍白无力,他只有在内心为其祝福。
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刘昊住进来的半月后,他们再次相见时的情景非常尴尬。那天
的傍晚,黎志和于如海送走一批货赶回旅馆餐厅就餐,餐厅早已过了营业时间,他们抱
着一线希望进入餐厅。幸好刘昊赖在里面独个喝闷酒,全然不顾候在一边的服务员的白
眼。他俩要来饭菜,坐在刘昊旁边,发现他已满嘴酒气双眼发红。
“干吗喝这么多,发生什么事了?”黎志关切问。
“不要管我。”他猛一挥手,“你们都瞧不起我,不要假惺惺,我不需要任何怜悯!”
他俩把他架回房间,还没沾到床边他就呕吐起来。
第二天早餐时,他们没有看到刘昊。黎志放心不下,特意去隔壁找他。打开房门,
只见他睡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黎志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一
遇挫折就趴下。”
“谁说我趴下了?是他们瞎了眼分不清玉石……”刘昊大声反驳,话未说完竟然
哽咽痛哭起来。黎志知他心中委曲,尽力安慰。他平静后说:“我学的是市场营销,前
几天听说市外贸公司需要业务人员,满怀信心上门应聘,人家让等待通知,昨天去问消
息,得知人员已经定了,自己再一次被拒之门外,原因仍然是没有实际工作经验。我实
在忍无可忍,找他们领导理论:经验是在工作过程中累积的,谁都有个开始,可是人家
不听。后来我才知道,人早内定好了,所谓公开招聘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可气的是招收
的人是我同班同学,其学习成绩和能力根本比不过我,什么资历经验全是狗屁!有靠山
关系才是真的。”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哪有下一步?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当年楚霸王垓下英雄末路,无颜回江东,宁可
自杀的心情。”
黎志笑了,安慰道:“没有那么严重。机会多得很,你犯不着非得吊死在一棵树
下。”
“学校是回不去了,回家又不甘心,盘缠用光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刘昊
神情恍惚地自语。
“钱不是问题,你若需要尽管开口,如果暂时没有去处,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创
业,认为有前途就坚持,觉得不顺心,就当作是一次实践锻炼,什么时候有更好的机
会,可以随时离开。”
刘昊击手为誓:“咱们一言为定。”
黎志对小枚讲到这里,说:“你现在该了解他了,他不是甘心过安稳日子的人,他
希望自己奋斗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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