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有归路

　　“没，森南，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你也爱我。”白鹿摇头，抚平他略带褶皱的衣领，紧皱的神情一下轻松下来，她轻笑，“走吧，爸妈在等我们了。”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似笑的弧度，推着他转了方向，“往那边走吧，不是还有另一个出口，那边方便点。”

　　陆森南抿唇不语，被她扯着胳膊往一侧走去，白鹿依旧在身旁絮叨，他厌烦了这种声音，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他边走边回头，隐约望见人群中跌撞的身影，脑海画面一闪而过，他急忙去抓，不过满手散沙。

　　他甩开白鹿的力道，径直朝大厅跑去，身影决绝，步履坚定。

　　白鹿心一跳，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脸色变得惨白，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

　　她踩着高跟跌跌撞撞，跟不上陆森南疾风的步子，又不敢大声叫唤，双手紧揪胸前的衣服布料，尖锐的指甲硌着掌心生疼，唇瓣险些咬出血迹。

　　她恨恨地呼吸，死盯着陆森南离去的背影，咬牙再次跟上去。

　　陆森南拨开一个个来往的行人，试图找到方才心底喷涌的情绪，那仿佛被施展了魔法，他浑身充力，只消一眼，便再挪不开视线。

　　不是她。

　　不是这个。

　　也不是她。

　　他刚才只是一失神，再望过去，人已经融入来去的人群，不见踪影。

　　她是谁呢？

　　陆森南失魂落魄地低垂头，双手无意识地揪在身侧，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走。

　　白鹿很快跟上来，把他拉到一旁，替他顺平褶皱的风衣，动作轻柔，但陆森南显然并不买帐。

　　他原先低垂头，半长的刘海遮住他锐利的视线，此时猛然抬头，毫不掩饰心中厌恶的情绪，

　　明明是张好看的脸，干净清爽的少年眼神却是啐了毒，和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白鹿心里一跳，呼吸停滞半晌，默了许久才重新鲜活起来。

　　“森南，你这是怎么了，我是鹿鹿啊，你怎么这么看我。”

　　她快要哭出声来，满是委屈，余光扫视四周，不见宋途，高挂的心终于落地，像是泄气的气球松松垮垮下来。

　　陆森南的面色勉强好转，语气不再紧绷，但他的视线悠远，一一掠过人群头顶，最后重新落回白鹿身畔。

　　“走吧。”听不出喜怒。

　　他走在前面，白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眼巴巴又贪婪，汲取他的气息。

　　宋途接了个电话，周围太吵，她大声询问几回也听不真切，只好退到一旁，找了清静的环境。

　　是法院打来的，机械冷冰的声音，内容一成不变，宋途这几天早就习惯，再听到，也不过是在心中荡起波涟漪，复而平静，麻木又死沉。

　　清算程序早就启动，这几天快到收尾阶段，父母几十年来积攒的财富，正式灰飞烟灭。

　　宋家是本市的房地产大户，宋途是宋胜最小的女儿，海市曾经的千金宠儿。

　　宋途眯眼，机场建在郊区，这里曾经绿水清野，天空澄澈，只是如今灰闷的帷布遮了最初窒息的美景，夕阳在这晦暗中破开一道痕迹，光亮从中渗出，染得四周愈发阴沉。

　　她伸手碰上玻璃墙，再移开，上头清晰地落下五指掌印，她一时挪不开视线，思绪停滞不前。

　　“宋小姐，请问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久久不见回应，连叫了几声。

　　宋途思绪成钝，被连唤几声，耳膜鼓鼓生疼，她后知后觉地回神，急忙道歉。

　　挂断电话，她重新回到大厅，又一班航班刚走，大厅明显冷清不少，她不用再挤人群，站在边缘急迫张望。

　　陆森南上了车，白鹿自觉靠上来，倚坐在他身侧。

　　车窗气氛沉闷，望去窗外却是另一个世界，霓虹灯暖光泼上男人隐在暗处的脸庞，将他精致完美的面容切割成不同色调，他始终望着窗外，直到车子轰鸣发动，景致一闪而过，他只是微皱起眉，身形不曾移动。

　　白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收效甚微。

　　她涂着红指甲的手在他面前虚虚晃动几回，又想锲而不舍掰正他的脑袋，让他面对自己。

　　“森南。”

　　陆森南懒懒抬眼，终于施舍了一记眼神，并不带情绪，白鹿差些奔溃。

　　“你又怎么了，刚下飞机有点累，不想说话。”他搪塞了几句，从后座翻出杂志盖在脸上，

　　双腿伸长，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挥手打发她，“你自己玩吧，我睡一会。”

　　他紧接着便没了动静，好似真的睡去，只是书下睁开的双眼隐入黑暗，哪里看的到睡意。

　　他单纯不想和白鹿说话，无论以什么方式。

　　她出现的地方，就像是强行把空气挤压抽干，留下剩余苟延残喘，让他头皮发麻，心生烦躁与厌恶。

　　这样的，怎么会是他的爱人。

　　车是开往老宅，今晚会有简单的家宴欢迎他回来，据说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原本耷拉脑袋怏怏不乐，顿时也来了兴趣。

　　越接近地点，内心愈发忐忑，但又兴奋，以至于看起来焦躁不安，伸手挠乱了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手指曲起，一下下敲击着玻璃车窗，发出脆脆有节奏的声响。

　　白鹿见他直起身，眼巴巴地探手，想和他放在身侧的大手相握。

　　陆森南眼尾的余光扫过她动作，不动声色地挪了位置。

　　“干嘛？”他气呼呼，没好气地拿眼尾夹着她。

　　白鹿露出受伤脆弱的情绪，“森南，你是怎么回事？回来之后就用这种态度对我，我是你的爱人啊，你忘了阿姨也是这么说，还有我们那些照片。”

　　她越说越激动，陆森南烦不过，索性压下她的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是坐了一天车，有点累，哪里得罪您，向您赔不是，好不好？”

　　白鹿又哭又笑，擦干眼泪，就当是他向自己道歉，终于好受了点，“才不要你道歉，只要森南你一直爱我就好。”

　　陆森南搪塞地点了点头。

　　终于到老宅，陆森南率先下车，把白鹿远远甩在身后。

　　他眯眼一一辨认站在灯下的几人，皆是没有印象，不过大概也是那些。

　　“爸，伯伯，大舅舅。”他点点头，依次乱叫一通。

　　被儿子叫做大舅舅的陆爸猛咳几声，拿出威严来，“行了，别乱叫了，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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