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

　　照平常徐然的脾气，肯定只会甩出一句“真麻烦”，然后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刚被抓住痛脚的他此刻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奇怪的男人是很讨厌，不过惹于任文生气更讨厌……徐然回忆起那双大手握成拳后的形状，隐隐感到颊边似乎扫过一路拳风，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没办法。徐然站起身，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下来，不怎么情愿地回头看了小九一眼，对方却只是笑笑，用手在眉间的位置一阵比划，同时怂恿地冲着那个方向一个劲地点头。
　　徐然有样学样地抚平依旧皱紧的眉头，压着嗓子“咳”了几声，振作起精神来到那个不受欢迎的顾客跟前。虽然是在室内，那人却穿着厚厚的大衣，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远远看去像一只缩起身体取暖的小猫。
　　“呃，我说……”
　　徐然犹疑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慌忙闭上了嘴，暗自庆幸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大，没有引起对方注意。仔细想想，一向好吃懒做的他别说关心酒吧的生意了，连最基本的经营事务都一无所知，像这种需要专业技巧的赶客人的工作，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徐然埋怨地往吧台望去，小九一边装模作样地擦着已经不知道擦过多少遍的杯子，一边冲着客人的方向狂点下巴。
　　臭小九！
　　徐然怨恨地在心里骂了句。
　　“有事吗？”
　　刚才还缩得像个球一样的客人突然发话。徐然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却诧异地对上了不受欢迎的客人一脸无辜的表情。
　　徐然一直毫无道理地认为，喜欢窝在角落里的都是些黑暗生物。就动物界来说，最常见的莫过于蟑螂老鼠，倘若是人类，则一律毫无例外的应该是那种对生活绝望，妄图逃避现实的人。然而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属于前列。
　　撇开身上的西装不谈，光看脸的话，说他只有15、6岁也有人信。尽管他现在没有笑，眼睛却是弯弯的月牙形，漆黑的眼珠很明润，令徐然联想到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黑曜石。垂在颊边的黑发大概才洗过，蓬松的样子看起来很柔软。突然发言的客人的嘴微抿着，像个在课堂上走神被发现的学生，满脸委屈。
　　徐然战战兢兢地将视线移向客人的发际——黑发，中分。好极了，不管怎么看都是徐然喜欢的类型。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徐然立刻有种“糟糕”的感觉。
　　可恶的小九可恶的小九……徐然游离的视线飘向吧台，小九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那个，”娃娃脸客人再度发话，大概是紧张的关系，酝酿后半句话的时间里，他关节冻得发白的手指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耳垂，又沿着脸部的线条缓缓移动到下巴，慢慢地来回摩挲起来。虽然是不起眼的小动作，却都被徐然一丝不漏地看在眼里。徐然顺着手指的动作盯住“娃娃脸”的下巴，不动声色地偏过一个角度瞅了眼被高领衬衫包围的脖子，心情复杂地发现是他喜欢的线条。
　　“嗯，你是……”“娃娃脸”艰难地眨了眨眼，“你是同性恋吗？”
　　“啊？”
　　徐然登时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发出一个感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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