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讫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的伊始与真相。
　　让其终结。
　　chapter1.游篱
　　“不再逃避的话会看见海。”

　　游篱是一只蛟。
　　不，准确而言，是一只混血的蛟。其母亲的血统已无从查证，而他父亲却是这个族群里极强的——但是现在在失踪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至于游篱，他也没有想过去探寻什么，也不曾多想，如果不是他对于冰与水元素天生与后天修炼的掌控力，大概早就被逐出族群。
　　不过其实，于游篱本人而言，就算那样他也不会在意，或者说他也不曾在意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判定为单纯还是随性，不过他就那么安然地度过了许多年。但他始终与这个世界有着一线之隔。
　　就算游篱再迟钝也该发现了，他的灵魂天生就有两个部分，彼此矛盾却莫名的相安无事，他自己猜测大概是与他父母有关。
　　也许正是因为灵魂上有这样的问题，游篱一向不被规则之类的所约束，游离在规则乃至世界之外^这也许是他名字的由来，而相对的，他对于环境的变迁的感知变得相当迟钝。
　　所以，即使实际上已经过了许多年，但在他的主观意识里并没有过多久，而他的心智同样也成长的较为缓慢，哪怕已经到了成年期，也依旧像个少年一样。
　　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坐在一块海边的礁石上，不在海中，也不算在岸上，他可以很平和地在那里坐很久，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感受着时起时停的海风，听着轻轻拍打礁石的海浪声，嗅着独属于海的咸湿气味，就那样一直坐在那里。
　　反正，只要他想，这里就不会下雨，一直都是最好的天气。但他从来不过多干预什么，下雨也好，起风也好，他只是一直坐在那里。
　　坐了很久，很久，也许他想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想。
　　纵使是那种于世不容的灵魂和幼稚的心智，依旧表现出了一种特质的，过度沉静的气息，就像海一样。
　　游篱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也就是海，只要是在海里，他便永远受到庇护。
　　原因，他不知道，也不在乎。毕竟海就像他一样沉静，也不可能给出答案。
　　总而言之，游篱这种平淡重复的生活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似乎都不可能发生任何变化一般简单。
　　当然了，如果一直如此一成不变的话，似乎就没有什么叙述的意义了，而游篱生活中产生波折，完全出自于一个注定的意外。

　　那仍是一个天气舒适的日子，游篱坐在礁石上，思维散漫地想着今天的海风真是凉爽。
　　“你每天都在这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也没多在意——也许是因为他的性格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问：“你是第一次来吗？”
　　“是啊，这里还不错。”对方回答，走到他旁边，但并没有坐下，也没再说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对方，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说：“啊对了，我叫游篱，要和我做朋友吗？”
　　对方似乎因为他的话语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嗯，你就叫我”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讫吧。”
　　“那么请多多指教，讫。”游篱笑了笑说，然后也没有任何要聊天的意思，继续重复着看海。
　　过了一段时间，讫突然开口：“我要走了，下次再见吧。”游篱应了一声，但完全没注意到讫是怎么走的。
　　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却又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感觉。

　　后来游篱都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时，讫才正式向他解释了这件事，不过那一切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谈。

　　自那天之后，讫也会来，每次都一样的突然却不突兀，也不常说话，只是和游篱一样看着海。
　　“说起来，讫为什么总来，却又不说话呢？”有一次游篱这么问。
　　讫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不也是吗？”
　　“但是讫和我应该不一样吧？”游篱歪了歪头问。
　　讫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回答：“大概没什么好说的吧，不用在意。”
　　他难得地坐了下来，但是和游篱隔了一点距离，然后思索了片刻开口：“虽然不能准确地说，但近期你身上大概会发生什么事，你还是小心点吧，我会尽力帮你的。”
　　“是嘛。”游篱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不过，讫为什么会帮我呢？”
　　讫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大概是因为是朋友吧。”

　　游篱从礁石上回到海底，他有自己的一个房间，里面的装饰很朴素，除了床、桌椅、柜子，就只有一堆书籍。说到这里必须提一下，蛟族虽然是水生族群，但是为了方便，他们的住所大多使用法术将水隔离开，并且加上结界，布置由自己决定，从外面也是无法看见里面的，除非可以破除房主的结界。
　　游篱的住所很偏僻，一般不会有人来找他，不过今天居然有人在他房间附近等候。
　　游篱靠近了，发现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对方先开口道：“尊敬的游篱大人，我奉族中长老之命，特来请您前往会议堂，长老大人正在等候您。”
　　游篱并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就走向了会议堂的方向，甚至没有去想长老会找他做什么，自然也就忽视了侍卫眼里闪过的怜悯。
　　不过那又如何？这样也不会改变什么。

　　“你有什么事吗？”一向不在乎敬称和礼仪的游篱快步走入会议堂询问。
　　那位长老冷笑一声，说：“游篱，我们蛟族对你一直以来都是放任自流，不过在我们的追查下，终于发现了你的母亲的身世，她是一只鲛人。”他愤愤地一挥手，“卑劣的种族，当年我们还敬你父亲是位英雄，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叛徒。”
　　蛟族和鲛人族虽然看似相同，实质上差距极大，尽管鲛人族一向低调，以和平为处世方针，但蛟族却一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为，老一辈始终认为鲛人族是低劣的族群，他们的能力也是从蛟族偷得的，也曾爆发过几次战争，大多最终以鲛人族的退让告终。
　　不过游篱一向不参与任何事，无论战争也好，和平也好，都只是掩盖在海面之下，与他无关。
　　但是游篱的面色渐渐冷下来，一贯的微笑也泯灭不见，他沉声道：“如果您叫我来只是为了阐述这些无聊的事实的话，那么您也许不需要继续下去了。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觉得您也没有立场和权力去定夺评价什么，而且，”他顿了顿，“我父亲是失踪于你们的战争中的，请别忘了这点。那么我要回去了，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别和我说了。”他转身正想走，发现会议堂的门被重重士兵包围。
　　“呵，那你要先走得了再说，不配待在这里的杂种！”
　　他眯起眼，讽刺式地说：“你真的确定，在海里和我打？”
　　长老一副气定神闲，十分自信地踱步着说：“这里可是会议堂，你一个人不可能冲破这里的结界，更别说你是和整个蛟族为敌了！”
　　游篱没有再和他对峙，尽管说这个结界如果真的要强行突破的话，他也不是做不到，但是那样费时费力，根本是吃力不讨好。但凡是结界，必定是有弱点的，比如这个结界，它的作用是范围内的普通蛟族成员不能使用法术，但是一旦离开它的范围，也就是会议堂，它就毫无用处了。
　　游篱现在要做的，不过是突破那些士兵的封锁和提防那个自以为是的长老。

　　简单估算了一下，最右的士兵封锁相较而言比较弱，游篱虚晃一招从正中冲去，当最前面的士兵提起武器冲向他时，他侧身让过并且借力绊倒了一个士兵，微微起跳作势要加速前冲。

　　周围的士兵下意识地稍一退让，他一落地便左脚发力右跳，借着冲击力穿过最前面一层的士兵包围，然后微微低身顺手捡起一把武器横扫过去，清除开了一片区域，然后他从右翼成功突破出去，离开了结界范围。

　　“很好，至少你还有两下子。”长老有条不紊地从会议堂踏步而出，一副轻蔑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了游篱被抓住处刑的场景一般。
　　游篱不语，只是一如既往般地微笑，左右手间微光流转，是深浅不一的蓝色，乍一看甚是绚丽，实际上暗藏杀机。
　　相较而言，蛟族擅水，鲛人擅冰，而混血的游篱则是二者皆擅长。

　　他的左手指尖凝聚了几把细小但是极为锋利的冰刀，是由这里的海水凝聚而成，右手附近的海水流动开始改变，但他暂且按兵不动，问：“你真的觉得血统这种东西很重要吗？”

　　“多说无益，今天我定要在此拿下你的性命！你本就不该出生！”长老一挥手，示意士兵把游篱包围。

　　游篱闻言，也是知道完全没有回旋之地了，于是浅浅地叹了口气——更多的意味是嘲讽，左手抬起用力一振，右手紧跟着向前，极速流动的海水带给冰刃更强的杀伤力，而且这不过是个开始！

　　游篱左手划过，转瞬间便是无数冰刀，随着他的控制借着海水的推力划破战场，无往不利，海水被染上淡淡的猩红，他颇为可惜地摇摇头，右手一挥震开了向他靠近的士兵。
　　左手绕身边划过一圈，顷刻间筑起了一圈冰墙，他在里面准备着一个大型的法术，而外面的士兵毕竟只是杂鱼，一时也无法突破坚硬的冰墙，还被游篱之前布下的暗流冲得东倒西歪。
　　但是长老发现了他的意图，而且他毕竟是个长老，一掌击上冰墙，冰墙瞬间化为粉末，这一掌看似轻巧，但实际上借了水流震动与冲击的力量，让整面冰墙破碎，而游篱见状不得不改变布局，但也没有放弃准备的法术，而是巧妙的改成了另一个法术。
　　原本他是准备了一个大范围冰冻法术，本来这种法术是很消耗法力的，但是借助这里的海水就要容易很多，但情急之下他只能改为一个塑形法术，冰化作一把长弓，右手间凝聚的穿透性的海水作为箭矢，瞬间到来的一箭让长老也猝不及防，只能堪堪侧身，然而箭矢仍是穿透了他的左臂，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动弹不得了了。
　　游篱手中弓箭一甩，重新塑形成一把长剑，他用海水作推力瞬间来到长老旁边，侧身横扫过去，让长老重心不稳，然后左手掐住长老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右手的冰剑剑锋直指他的眼睛。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吧？”他冷笑着开口。

　　“你你说”长老紧张地开口。

　　“毕竟我还是在蛟族长大的，所以我还不想它灭亡，我会离开这里，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妄图追杀我或者去找鲛人族的麻烦，我相信他们是很乐意接受我的帮助的，跟你们可不一样。”
　　他的左手又用了点力，但不会让人无法呼吸，“我今天有这个机会杀你，下一次也有。”
　　说罢他起身，踏着海水，以他熟悉的路线去往了他最喜欢的礁石那边。
　　他走后，长老挣扎着站起来，沉默了很久，宣布：“以后都不要去找他了，对于蛟族，他就是个死人！”

　　游篱坐在礁石上，脸色不太好，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强行打断甚至改变施法的伤害还是很大的，而且他多多少少也消耗了不少法力，现在还是有点虚弱的。
　　“血统，真的很重要吗？”

　　当讫再次来访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游篱的经历，而此时，游篱也放弃了他灵魂中，海的那个部分，这次讫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打招呼。

　　讫和他进行了一长串的无意义对话，其内容也无非是略带嘲讽地表示对方居然那么容易就放弃了海的灵魂，而游篱也没有什么表示。
　　他的右眼因为放弃了海的灵魂，变成了暗淡的灰蓝色，不再是原本纯粹的海蓝，而冰蓝色的左眼却莫名的显得更加璀璨。

　　最后讫颇为无奈地对他说：“回到你的住所去吧，有些事情你会在那里知道。”

　　当游篱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发现有陌生人打破了结界，虽然没有重要的东西，但他立刻冲了进去检查，以防万一。
　　房间里一个白衣的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站在正中央，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就是这片海，因为你的特殊性，一直在守护着你，而你可以叫我海或者北溟。”他直接自我介绍到。

　　哪怕是游篱，此刻也有点惊讶地开口：“你是这片海？”

　　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唔，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游篱吧？蛟族和鲛人族混血的孩子。”

　　“你真的是，这片海？”游篱再次确认。
　　“啊，当然啦，不过我本来是没法具现的，不过因为你舍弃了海的灵魂，所以我就借用了一下。”北溟一边解释，一边朝他走去。

　　“那么现在，你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游篱问。

　　“唔因为我当初答应过你父母会守护你，如今你和蛟族结仇，想来你也不会真的加入鲛人族，那么我就只好跟着你，正好借此机会具现。”他示意游篱跟着他，带着他向海面前行。

　　“那么讫呢？”游篱问。

　　“讫？”北溟似乎也不太清楚，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啊，是那个人吗？他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帮了你一些事，也帮了我一下，不过他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的使命完成了吧？”他含糊不清地回答。
　　“别在意啦，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其实海，也就是北溟一直都在，只是游篱一直没有真正地正视这个世界，所以他从来没看见过北溟。

　　至此，游篱才是真正地开始融入了这个世界，而北溟早就受游篱父母之托，作为他的引导者适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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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有海，曰溟，故又作北溟。北溟有妖，乃蛟族及鲛人族，两族纷争不止。而两族混血者，曰游篱，受北溟之护，游离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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