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君之音

　　吱呀一声，郑聆小心推开屋门，探头看了看床上静静躺着的男人，轻手轻脚地打开窗子。熹微朝阳斜斜地钻入屋子，映在床头。郑聆返回床边，皱着眉打量那男人。伤势并不严重到需要昏迷两天的地步，或许是头部受了撞击，但却检查不出头上有伤。
　　“这人确实英俊，”郑聆想，“怨不得村里的少女一个一个偷偷地在屋外探头探脑，细细低语。”极具立体感的脸庞，刚毅浓密的剑眉，笔挺的鼻梁下是殷红的唇，哦，还有高大匀称的身躯，挤在小小的床榻上，有些滑稽，但并不妨碍他成为少女心中的美男子。
　　郑聆待了一会儿，才悄悄走出去，掩好了门。郑老头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去釆药了，到正午仍未回来。扭头看向篱笆外，又有少女在门外窥探。郑聆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去，本想着那姑娘会因偷窥被发现而害羞离去，转身时却意外地听到有人叫自己，声音细细的，似乎怕声音大了就会吓跑什么似的:“阿聆！”
　　郑聆愣了愣，又抬眼仔细看了看。
　　是邻居刘家的小女儿刘乡。
　　“阿聆，”刘乡又探了探头，眼睛没有像别的姑娘似的一个劲地往里瞟，只是站在院外望着郑聆说道，“父亲的腿疾又发作了，还要劳烦你配制些药。”
　　郑聆轻轻笑了笑，招手让刘乡进来，领着她进了正厅。郑聆家在村里开了个小医馆，生活还算富裕，房屋很齐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时除了郑老头和孙女郑聆住，还会收留伤者；村里如果有重伤的村民，也会留在郑聆家，由郑老头亲自看护。郑老头医术精湛，为人正直又通情达理，与村民相处极为融洽，还常常接济有难的人家，在附近的各个小村庄里颇有美名。因此邻里但凡身体有恙，都乐意请他看病。
　　郑聆从药柜的一个大抽屉里取出几拎打包好的中药交给刘乡。刘乡感激地看着郑聆：“阿聆，多谢了！”郑聆含笑摇摇头，送刘乡出了院子。
　　刘乡父亲刘微原本是朝廷的一个文官，年纪轻轻就在科举时博得考官激赏，举荐入朝中做了个礼部侍中；可惜太过于倔强刚直，不会变通，得罪了皇亲国戚，被打了几十板，一气之下辞官归乡，又因为家境贫寒，耽误了医治，腿脚落下了病根。据说后来皇帝还悄悄遣人请刘微归朝，刘微硬是推拒，正值此时刘夫人诞下了一名女婴，于是起名刘乡，谐音“留乡”。
　　刘家虽然沦为农民日日事农桑，但那股子书卷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刘家无论男女皆饱读诗书；女儿们更是知书达理，温驯贤良，女红农作持家样样擅长，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刘乡回到家，赶忙把药煎了，服侍父亲喝下。刘微脸色苍白，服了药休息，不忘询问女儿:“郑老先生可好？郑姑娘可好？你可有向人家道过谢”
　　刘乡一一回答。刘微点了点头。“郑老先生也不容易，辛苦拉扯大了这样一个好孩子。你要多和郑姑娘学学，女子将来相夫教子，操持家事，更要做个明白人，要明事理。郑姑娘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可惜啊……”
　　后面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父女二人都明白。
　　可惜……
　　可惜郑聆不能言语，可惜她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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