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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紫云烟烽火闹朱门,刘伯温新月照红妆(下)
才安置好人,一时间屋内又多了三人,一老一少和一个姑娘,样貌还未看清,那老爷子上前只管察看伤势,不理会女孩子逼人杏目,只略略看了伤口把过脉,转身吩咐下人去取止血药物及热水等,又和颜笑道:“不必紧张,你姐姐只是皮肉伤,未及筋骨要害,止了血调养几日便会痊愈了。”女孩子见他面目宽厚慈善,言辞温和,身上天然具刚正之气,只叫人心头安适,紧绷之弦倒也松了几分。又听那老者说道:“寒舍乃清静之地,无人惊扰,你尽管放心。把面巾摘了,歇歇,待会还要你服侍你姐姐。”见他没动静,忙又补充道:“丁翀既然救下二位,又怎会加害。夜色不早,替他包扎好,其余事明天再讲不迟。你若有需要,只管开口,今晚门外有人守着。”女孩子心中一转,横竖也不怕了,遂摘了面巾。
下人将所需物品一一取来,那女孩子倒也乖巧,又不怕生,忙问老者道:“大伯话既讲明,小女子也不便拘礼。可有换洗的衣裳,好让我家姐姐换下?”不等回话,那姑娘便已下去取了。
女孩子转身摸摸被褥又看看垫枕,微微皱起眉头,却不说话。那姑娘将衣裳取来递与他,道过谢,只见那女孩子将衣裳仔细瞧了一遍,姑娘会意,忙笑道:“我怕姑娘介意,取了件打新做的,还未来得及穿哩。”女孩子口中说不碍事,却将衣裳上的皱角边儿拉直,方才放进帐幔,又从身上取出青花广腹瓷瓶,一方湖蓝提花丝巾,进帐忙活一阵方才出来。那老者一边吩咐下人:“老夫房中尚有一床丝被,未曾动用,也去取来。亭儿留下帮个手,我等便告辞了。”那女孩子连同亭儿一起送众人离去。
那女孩子勤快得很,洗伤口包扎换衣,又将丝被垫再他姐姐身下,身上严严实实盖好被褥,里里外外收拾的妥当有序,竟未让亭儿插手。亭儿亦过意不去,将血衣残水收拾完毕阖门离去,回头对丫环道:“将我房中香炉拿来放着。房间久未住人,味道略重略些。”自去他们几人去了。
才一进门,王楷便笑道:“才一炷香时间便跑了来,可是偷懒,趁人家转身之际就溜了。好个丁翀,你那拜把子妹妹如此还了得,越发没规矩了,不加倍管教日后可不得了。”亭儿笑道:“就你嘴贫,我何曾又偷闲了?只是人家手勤,都由不得我插手了。你厉害会讲了,怎么不见你也管管自己了?”又说道:“他二人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就那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使的用的的东西,就不是我一个贫丫头可比的了。老爷子命人送去的丝被却不是用来正经盖的,拿来当了垫子,哪户人家的小姐有此等习惯。再者,我站的极近,都不得见那姑娘的面貌,只略略见到他带面巾的模样,要我说他便不是倾国也纵然要倾城的。”王楷笑道:“你这丫头就爱讲话,我才见过那小女孩,虽是水灵灵的,却不见得貌色出众,妹妹如此,怕姐姐也不会过人。说不得人家是丑的见不得光日才带了面纱。”亭儿正色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这许多,他原不是女孩子的正经姐姐,倒像是主子。”老爷子此时才发话:“明日见了便知分晓。不过事实八九成如亭儿说的,你们也休要争论了。”丁翀大惑:“既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如此他二人何必做贼?”众人先是一惊,,听他续道:“我经过李府墙头,听见里头有动静,原是官府中人不知何故与他二人动起手来,想必是与今日多户富豪失窃有关了,便多留个心眼。见他二人突出重围,一人又受伤,才起的恻隐之心。”亭儿冷笑道:“怕不只是恻隐之心罢,你定是见人动干戈心泛涟漪了。”丁翀憨笑道:“谁知道。不过那姓李的平日里见不得做事光明,见他二人大闹李府,好不快人心……”王楷乐道:“赶明儿向他们讨教几招,原是同道中人,若有下次,也去凑个热闹。”惹得众人大笑,又说些杂话,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清晨,众人均聚集再那两姐妹房中,姐姐业已苏醒,伤势也无大碍,只是起不了身,隔着帐幔说话,只听他说道:“昨儿夜里,多亏老爷子相救,小女子这厢先行道个谢,只因有伤在身,不便出帐,改日必当登门拜访重谢。”声音婉转动人,宛如落地碎珠,叮叮,胜似雨扶新荷,咚咚,留恋凡尘,萦绕心间,竟久散不去。只听他独谢老者,却只字不提丁翀,怕是为昨儿情急冒犯之事有所记恨。那小姑娘冷笑道:“好在并非人人皆是鲁莽之徒,不然我恐又要无礼造次了。”只听帐内一声喝道:“就你会讲话,每每惹是生非,还不赔礼。”那小姑娘不敢顶嘴,只得赔不是。老爷子忙笑道:“不碍事,小姑娘只是性情豪爽罢了。何况,丁翀亦有不是之处,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勿放心上才是。”那女子笑而不答,老爷子回头见丁翀皱眉深思,心中已知□□,转念问道:“听姑娘口音像是山东一带人氏,敢问姑娘高姓。”那女子忙答道:“不敢,小女姓紫,双名云烟,正是山东崂山人氏。他是小女同门师妹白嗣彬,年纪较小,自讨的不少宠溺,倒是惯坏了,没大没小,让各位见笑了。敢问老爷子尊姓。”那老爷子不及回答,王楷抢先说道:“听姑娘讲话,也是个有见识之人,不妨猜猜老爷子何许人罢!”
紫云烟透幔帐看去,见老者古铜方正脸,一寸眉堂,上饶浓眉八寸须,明目留有七分稳,双唇擒含九层正,貌相修伟,看来是个学识之人,又集四方正气于一身,必不是寻常儒学之人,周身又带仕气,想是居庙堂之位。又看了看说话之人,吞吐含威,站卧临霜,原也是个练家子,只是玩心甚重,也只是个武夫,心下不由嘀咕:“论相貌,他几人个个非凡夫,只不知救我用意何在,且试他一番。”才说道:“小女才疏,不通面相,只道是老爷子绝非常人,竟不能说出个长短来,还请指教。”王楷笑道:“谅你也不知,这位正是诚意伯刘老爷子!”紫云烟既知他非等闲之辈,听说自然也不惊奇,只装着忙说道:“失敬!失敬!”又互通了姓名,见过丁翀与南宫亭。云烟唤过白嗣彬道:“你且回客栈,将衣裳取来。怕是我们要打搅刘老爷几天了。”白嗣彬正要下去,南宫亭忙挡了道:“你一身黑衣,叫人见了生疑,不如先将就着穿我的衣裳,到客栈再换不迟。”白嗣彬依言换了衣裳。
正说着,下人取来早饭,刘伯温向南宫亭投使眼色,亭儿会意,忙播了半盏香粳米粥,送进帐内与他吃了。刘伯温这才问道:“昨儿才听丁翀提及姑娘大闹李府之事,可是当真?”紫云烟答道:“小女与他有宿仇,瞅的机会便与彬儿前去察探,不料被那府上护院察觉,这才动起手来。说到底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怪我性急鲁莽,反倒害了自己,又惊动了老爷子,委实歉意。”刘伯温见他似有隐瞒之意,想必对旁人尚存几分疑虑,也不便直接说穿,只说道:“不碍事。”心想,他原也是个豪爽之人,言辞中查悉性情不免浮躁,说话做事全凭一时兴致,多少有些不达理,想来必是集众多娇宠于一身,凡事有人迁就,久之便成了他美玉的瑕疵。既是如此,也不便见血点出,留得日后稍熟些再详加指点不迟。
正说话,白嗣彬急匆匆进来,怀中抱着两包裹,气喘吁吁地吃两杯茶,想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紫云烟笑道:“看你急的,又没人和你争着跑路。老大不小了,还改不了毛糙的性子,一副没调养的样子。你好好歇着,待会我收拾停当,再与你同去拜会老爷子,当面道谢,又请先前不恭之罪。”刘伯温等听说便起身告辞。
且说他几人一路说话片刻便到正堂,入座,吃过茶。王楷才笑问南宫亭道:“你适才进帐,第一个见着那紫云烟的模样,如何,是如你所讲那般天仙美貌?若是你讲错了,该罚一席,共一十八道菜色,天上地下,水里泥中,不许有一样重复的。若我输了,给你做三天流水席,如何?”众人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白拣了便宜,又卖乖。你赢了也倒也无妨,莫说一十八道,百来道也不在话下,亭儿应付得了。若你赢了,活该了亭儿要受三天罪,你那饭菜配给猪吃。谁不知你司马昭之心,嘴馋了,还有许多借口。我们又不是外人,明白说,何必引了个大圈子。”王楷自知理亏,只笑笑不作声。亭儿这才说道:“那紫姑娘的面容倒是没瞧仔细,只略略见了些光景,又不可直瞪瞪盯着人家看。只是他昨夜失血较多,脸色惨白些,又不施粉黛,粗看之下倒果真平常,怪我多嘴了,竟输了,当罚。也罢,那一席是定要做的。”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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