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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巨大的海蓝色结界中,一白衣男子静静而卧,身旁跌散着无数瓶瓶罐罐,一片狼藉。如瀑墨发倾泻在身后,只在偶尔有风的时候飘起一两缕,再无一丝生气。
昔日的清冷绝情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他,在世人眼里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他的双眸紧紧闭着,睡得极其不安,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在不断呓语。身体因为极度害怕而颤抖着,额头上已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声音很低,几不可闻,轻若鸿羽,一触即散。
海水在他周身轻轻荡漾,白袍却未沾染上分毫,也不再似往日平整,褶皱起伏。
一身落拓,一世沧桑。
睫毛微颤,他的脸色愈发惨白,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越来越难看。
“小骨,不要!”
与以往的梦一样,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无法阻止,无法避免,看着她一次次地被伤害,一次次地死在他的手上,死在他的面前。
噩梦使他的神志愈发清醒,看着周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象,绝望而空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苦苦一笑。
又是这个梦……三百年了,小骨,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你怎么那么狠心,留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块儿走?
三百年,天下风云多少起伏,王朝江山多少更迭,花开花落,轮回几世,独留他一人,始终不变。
这就是你的惩罚么?惩罚我的不珍惜,惩罚我的想当然?
如果是的话,三百年的惩罚是不是够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三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不在找你,你为何总是对我避而不见?
――
三百年前,妖神的出世令整个六界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山河倾覆,世间唯一一块净土却关押着仙界诸仙。妖魔肆虐,唯一制裁的力量也被颠覆。
而这一切的灾难却都只来源于一个人――花千骨。
她的变化让整个六界为之扼腕,昔日的长留首徒,茅山掌门,曾在瑶池仙宴威震一时的她却一步步地走向毁灭,成为六界公敌。
她的爱不容于天地,她的情不容于世间,她的逝去又让多少人唏嘘,又让多少人疯狂?
她以自己的生命换回了整个六界,那惊天一剑湿了多少人的眼眶,又愤怒了多少人的心?
东海之上的旷古一战以她的死而草草告终。这个绝美凄凉的故事也被载入史册,成为人间广为流传的话本戏剧。
世人对她或指责或感激,或唏嘘或鄙夷,而如今三百年已逝,却再无人问津当年的花千骨。一切的一切仿若尘埃,既已落定,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掩埋了它的踪迹。
她的死换回了六界生灵的复苏和希望,却也让一个人坠入深渊。
自她死后,他疯癫至魔,双手上沾满了鲜血,有仙界中人的,有魔界的,也有人界的。
曾经他引以为重任的,在她的离去后显得那么悲凉可笑,没有一刻让他感到那么恨,那么愤怒。
凡是经历过那一役的,无论妖魔仙人,都不会忘记那一次的血腥。
那一战,仙界中人死伤不过百人,却是尽数死在他的手上,那是几欲毁灭一切的疯狂!如果没有最后竹染牺牲自己换回的那一魄,没有人可以想象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六界,是否还会是最初的六界。
而那一魄最终为杀阡陌夺走,六界再难寻其踪迹。
仙魔二界关系一直僵持着,即使因为花千骨的关系,杀阡陌很少再找仙界的麻烦,但是众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近几年,杀阡陌一改往日作风,励精图治,妖魔实力一再壮大,如果花千骨一直不回来,或者说她真的死了,第二次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只是不知道昔日心怀天下的长留上仙如今又会站在哪一边 。
巨大的波浪翻涌至天空,海天瞬间连接在一起。两岸的人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狂风卷着海浪,无情地席卷着世间的一切,两岸草木皆毁于一旦。已有千年树龄的参天古木拔地而起,向人们昭示这一切的不同寻常。
东海之滨,长留一派,实力雄厚,饶是如此,也因这不同寻常的气象遭受不小打击。漫天风雨倾盆而下,扑打在结界上,已守护了长留山上千年无损的结界变得不堪一击,一碰即碎。
深处海底宁幽静谧的结界似乎也受到了这气象的影响,不安地摇晃起来。
男子为这地动山摇震得回过神来,剑眉微蹙,一拂袖袍,向外飞掠而去。
两岸的人们只觉一道白影掠过,天空已又恢复风和日丽。
男子并未久留,淡淡瞥了一眼下方众人,转身往另一处飞去。
魔界
杀阡陌慵懒地靠在他的美人榻上,芊芊玉指握着一柄羽扇慢悠悠地摇着,双目微阖,漫不经心地听着下方妖魔的禀告,姿态恣意妖娆。
“圣君!不好了!不好了!他……他打进来了!”
一小妖跌跌撞撞地从殿外跑进来,一旁的单春秋端着一张男人脸不悦地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见杀阡陌不耐烦地一收扇子,从美人榻上起身,衣摆从地上划过,声音悦耳:“知道了,有什么好慌张的。”
刚走至殿前就见来人如一阵风般刮至他的面前。
杀阡陌轻挑了挑修刻完美的眉梢,轻笑道:“白子画,近几年,你来我魔界的次数可比仙界还要多啊。”
“小骨在哪里!”
杀阡陌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落寞之色自绝美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也想知道小不点现在在哪里。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小不点的魂魄在我手上第二天就飞走了,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
这句话,他不止对他一个人说过。三百年了,他们马不停蹄地寻找她的下落,六界也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人一批批地派出去,又一批批地回来,不止一个人来次此询问过他小不点的情况,包括墨冰仙,包括斗阑干,可是结果又如何呢?他们谁都知道答案,只是谁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白子画无助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影寥落,好似随波逐流的浮木,任何一个波浪都能让他此生不复。
是啊,是他亲手杀了她,悯生剑下魂飞魄散,哪里有生还的可能?即使有竹染换回的那一魄,但神早已绝迹于天地,他又能到何处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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