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世

作者:姜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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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动


      景和二十年,景和王宫大门口,三三两两的朝臣正往宫内议政殿走去。
      五更天色微明,入冬的天气有些冷,众臣都聚在宫门口等着开门。却见到见不远处走来一人,穿过雾气,缓步前行。身着一身紫色朝服,头戴银色王冠,看步态倒是气质高华,众人转头看着那从迷雾中走来的人。
      待人走近停足,众人才发现,这竟是许久不见的轩王。这轩王,倒是一如既往的温良有礼,微笑着朝众人点了点头,众人忙见礼。心里直揣测,这轩王多年未得皇上召见,缘何今日进宫?莫不是今日早朝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倒真是稀奇,不由多看了人几眼。
      景灏轩,景和王朝第三位皇子,十三岁封王,赐号轩王。说起这位轩王,倒还是有些谈资的。
      是在景和十二年,战争刚结束那一会儿突然冒出来的,据说是景和旧都时遗失的皇子,成国溃败亡国,得以重新回到皇室。
      具体的情况也只有极少数知情人知晓了,许多皇家内幕都是禁谈的,因为他们的皇帝貌似有很多秘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揣测。当时皇上什么也没有宣告,任何礼祭也没有,只说找到了遗失的皇子,大概意思也就是你们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
      皇上如此冷淡,什么个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一二了,只是瞅着那半大的孩子,想着受到冷落,估计会闹上一闹了。
      哪知那皇子不哭也不闹,只是噙笑朗声谢过父皇,又朝众臣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那淡定从容的气度,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能有这般风骨,自然是有人主动去结交的,然而这位皇子即刻便向外宣告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直到不久后封王,搬出宫后,更是深居轩王府,落在皇城一隅。
      说起这封王,皇上更是草率,倒像是打发了人一样,一纸诏书,一座旧宅子,就是个空衔王爷,空架子。那宅子地段倒是好,就是太小太寒碜了。当时礼部提出,这皇子受封,如此草率于礼不合。
      皇上龙颜一怒,说战后国库空虚,哪来那么多虚礼。
      这皇上嘛,什么个风格大家都明白,这太子的生辰,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个月,倒真是‘节俭’呢。
      当下都噤了声,看皇上从开始到现在的态度,这皇子的身世,怕是有些渊源在这这里头。不禁感叹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在这朝堂上,谁愿意为了你忤逆皇上损害自己的利益呢。便再一次见到那半大的孩子领旨离去,挺直的脊梁,眼睛清亮温和,无任何委屈怨言。
      封王搬出宫后,更是鲜少与其他人来往,可谓是闲散安逸,远离是非中心。只是偶尔得见一面,便发现这轩王愈发容颜俊美,风度不凡。渐渐皇城传言,景和轩王,风华无双。
      这边众人还瞅着不多见的轩王,那边太子景灏天和睿王爷景灏睿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众人忙行礼,稍前一点的太子,从小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就连是从旧都迁都的时候也是带在身边的。只见太子今早见着,又涨了些贵气,真正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端的是整个皇家无上威仪,只是眼角带着一点傲慢之气,略显轻浮。
      众人躬身让开道,不敢怠慢,太子景灏天一向心胸狭隘,手段狠辣,是以敬而远之的好。那太子淡淡瞥了一眼众人,见钟鼓响了门打开,便走了进去。
      其身后的睿王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说,“人都走了,赶紧平身吧。”
      “谢睿王殿下。”众人起身,看着面前的正气凛然的人,每每看见这睿王,这通身的气势便能给人震慑住。如若不是这战功显赫的王爷有些日子没打仗了,在府里也‘养’了些儒雅的气质,不然,看着也是让人不敢出大气的主儿。
      景灏睿倒是注意到了人群后的景灏轩,心下也有些诧异,未表现出来,走过去笑道,“三弟也来了啊。”
      他自己身上还挂着个职务,平日里要早朝,他这美名远扬的三弟,倒是真没见过几面。太子尊贵,素日少来往,见着这三弟倒是更亲近些。想到当日见面的情形,难免对这弟弟起了照顾之心。
      只是平日公务缠身,加之这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见不着,这么些年,倒也没见过几面,关系嘛,自然也谈不上熟稔。
      景灏轩对着睿王端正的行了一礼,“见过睿王。”
      “三弟客气了。”景灏睿一边笑道,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他含着笑,淡淡的看着自己,只立在那里,便自有另般风华,这般风度,确实难得。
      “进去吧。”睿王稍稍拍了拍景灏轩的手臂,示意他进去。景灏轩点了点头,身体稍稍一侧,让睿王先行。
      待人走后,稍稍一侧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议政殿上,“恭祝皇上,我景和战后短短数余载,已然国泰民安,兵强马壮。”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众臣皆附和,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还在前一刻,皇上一反日常,叫各部做工作总结,这还没到年底呢。一个站在队伍末尾的刚上任的年轻人心里纳闷的想着。而那些老官场们眼观鼻鼻观口,稳如泰山,不紧不慢的拍着马屁。
      一时间,殿内一派大捷的胜利感,金銮殿上的那位主子端坐于高位上,周身不怒自威,一双眼睛似是能看穿所有的事,不断的扫过朝堂下的每一个人。
      “这几年,我朝改革历新,休养生息,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都是众卿的功劳,历史必将为在座的各位,好好记上一笔。”
      “皇恩浩荡,此乃百姓之福。”左侧的宰相如是拍。
      “这全是仰仗父皇日夜勤勉,心怀天下。”太子不落后。
      “皇上英明。”某武官怕是想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赞美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皆拜,这下总算找着合理的原因了,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全是因为皇帝活了一万岁,两万岁,万万岁,并且还会在活这么久。
      今日的早朝本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破天荒莫名其妙的拍了一早上马屁,皇帝满足了,众臣拍的皇上满意了,那说明自己表现好,那自然也是满足的。
      景灏轩默默的立在人群最后面,静静的看着,早朝散了,再静静的离开,从始至终,都带着笑立在那里,当个好观众。
      出宫门一进入马车坐下,便有一人将白裘大衣披在他身上,并细心的系好带子。
      只见正在动作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本是双白皙好看的双手,可其手上却布满了长短不一的伤疤,旧的刚愈合的都有,指腹上更是一层茧子。一看便知,这必是个极勤奋的人。
      沿着那双手往上看,便见到一个黑眸黑发黑衣的清秀少年,黑发用黑缎绸全部束于脑后,只于左额前一缕黑发。有风从车窗溢进来,便见黑发扬起的瞬间,少年苍白的左颊上有一条明显的红色伤疤,看着让人有些不忍,这不忍又止于少年那双黑的发怵的无波的眼眸上。
      只见少年动作一气呵成,便垂下头无声的退到帘子旁,端正的坐着。景灏轩掩着嘴咳了两声,收回想远的目光,有些疲态的靠在车壁上。
      少年在车壁上上叩了两下,马车缓缓的驶离了皇宫。
      “可有收获?”景灏轩似是无意的问着,眼睛看向时不时扬起的帘子外。
      “是,王爷。”只见少年抬起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眸看向眼前俊美无双的男子,缓缓道“御书房的暗格里有两道加急的密函,一道是边城王将军的奏报,说是边关一百里开外似有大军集结的动静。”
      “哦?”景灏轩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北圣边关有动向,亏得父皇那老狐狸居然沉得住气,对他们百般试探。
      “呵呵…”棋局动了,倒也是有趣的紧。
      良久,“那另一道呢?”
      “另一道是安城城主的急报,说是安城近来突起一群猖狂盗贼,凶悍无比,安城百姓,人人惶恐,似是冲着安城铁矿和兵器而来。”
      “看样子是秦书得手了。”景灏轩勾了勾嘴角,笑道。而少年在听到秦书二字时眼角稍稍动了动。
      这时马车缓缓停了,男子坐起身,朝门帘后的人看了一眼,便道“你准备准备,这两天有些事情要你去做。”
      少年垂着眼眸,点了点头。这时,车外一声甜软的‘灏轩哥哥’的声音传来,景灏轩笑了笑,少年掀开布帘,利落的跳下车,转身一手掀着门帘,一手扶着从车内走出的人。
      “灏轩哥哥。”景灏轩刚站稳往前走了两步,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儿便扑进了他怀里,“人家等了你好久--”
      景灏轩看着怀里的人儿,笑了笑,将身上的大衣解下来披在她身上,顺势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芷柔来了,这么冷的天,为何不在屋里等我。”含笑的眼睛看起来似是要将人宠溺得化不开。
      叫芷柔的女孩看的羞红了脸,秀丽绝伦的鹅蛋脸上更是不胜娇羞,让人看了也是无不心动不已。低下头瓮声瓮气的绞着衣角道“那人家还不是为了早点见到灏轩哥哥。”
      无名低头跟在身后,见此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转身悄无声息的钻进马车又取出一件白色的披风快步走到自家王爷身后为其披上。
      恰好芷柔抬起头看到正在为自己心上人披衣的下人,‘啊’的叫了一声,似是收到惊吓一样又钻进了景灏轩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小白兔,惊疑道“这是谁啊?灏轩哥哥,长得好吓人呀。”
      后面还未走远的车夫看了一眼景灏轩怀里的人,难免腹诽,这大小姐真是作的死,脸上有条疤就吓人?再者,这府里刚来的小侍卫好好的,哪里吓人了?
      景灏轩轻轻的拍了下怀里的人儿,向后摆了摆手,少年只得儿拿着手里的披风退了几步,垂头立在那里。
      “芷柔不必惊慌,这是今天刚来的下人,我们进去如何?”说着揽着怀里的人向王府内走去。
      直到那一对画似的璧人消失在门内,少年方才提脚快速向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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