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将锦瑟记流年

　　“Rose，肉丝，你叫肉丝？”
　　面前的女孩一脸高矜的不屑，缓缓的点点了点头。
　　“那你姓什么？”
　　“于”
　　“哦，鱼香肉丝嘛！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学校不是早下课了吗？”看着直至暮色降临才姗姗归来地江唯筠，叶景期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小厨房里应该还有点吃的，你让李妈帮你热一下。”
　　“不用了，我刚才就是去外面吃完了才回来的。”江唯筠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鬓发，“柳街巷子里那家陈记小炒的鱼香肉丝，味道还真不赖，下次给你带一份。”
　　“你见到俞家的大小姐了？”
　　“嗯。”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江唯筠靠着壁炉看着某人给她布置的必读书目，莎士比亚戏剧集。“不出你所料，三天后新任法国公使的上任宴会，她正好需要一位见识短浅，反应迟钝，语言不通的傻姑娘来做她的陪衬。而那个人正巧就是我。”
　　叶景期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你呆在学校这几日，你这刻薄人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江唯筠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三年前，她从青奕镇的联络处调回了沪城本部，那个看似和善可亲的光头校长，笑眯眯地将她交给了这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在外人眼里，他是圣玛利亚女校的外文教师，儒雅风趣又见多识广。可是，就连在他手下工作近三年她都琢磨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那儿后，记得和公使的三姨太碰个头，她是我们的人。她手上有一份沪城近年来各处商会的详情。”
　　江唯筠没有丝毫诧异地应下。
　　三日后。
　　华灯初上，雪色凄迷。
　　法国公馆伫立于南街上，周围尽皆是早年间移植过来的法国梧桐。枝杈上覆着厚厚的一层雪，似如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裹在厚实的呢大衣内，江唯筠偏头打量着身边的于晚晴。一头如墨云般的卷发上别着一朵黑丝绒玫瑰，一对红宝石耳坠煞是光彩耀人。江唯筠不禁意地抚了抚发间的银簪，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于小姐。”一踏入大厅内，不少西装革履的男士便纷纷迎上来。江唯筠有些慌不叠地脱下大衣交给一旁的侍者。
　　“这位是？”一个带着金色边眼镜的人斜眼瞥了下江唯筠。
　　“这是我在学校的好朋友。”于晚晴似是亲昵地挽起江唯筠的胳膊，而后者却只是局促的笑了笑，让人只觉得怯懦拘谨。
　　“向于小姐这样美貌与聪慧并存的女人，这沪城可还能找到第二个吗？”金丝边笑得一脸谄媚。
　　江唯筠看着于晚晴很是受用的样子，悄悄挣开了她的手，从一旁退了去。
　　一室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混合着甜腻香水味的空气让江唯筠只觉得窒闷不堪。只得绕过大厅去内院走走。
　　漫卷的西风裹挟着纸片般的飞雪，让人不禁想起“燕山雪花大如席”的诗句。这本该在塞外漠北出现的景色，搁在细腻秀丽的江南，总有种英雄不得其时的遗憾。
　　“姑娘，屋外冷，还是进来吧。”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绀色旗袍的女子站在江唯筠的身后。

　　名为法国新任公使的受任宴，然而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叶景期看了眼与公使谈笑自若的神秘男子时，心中不免泛起一种异样感。
　　他被似乎无意的阻隔在两人之外，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
　　而此时，江唯筠有意无意地触了下那只素银簪子，眼底有暗流涌过。
　　协商好近日一批新式武器的出路，张君佑点头向公使告辞，身边的人也随即跟了上来。直至走到门口，却听见煞是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帮我叫辆车呢？”
　　“公使馆可是重地，怎么能让黄包车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靠近！姑娘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门僮的话让江唯筠一阵语塞。于大小姐忙着交际，叶老狐狸还有事儿要谈，可这儿呆着也无趣，怎么就不能让人回去点个火炉暖和暖和呢？

　　“江……唯筠？”

　　风雪渐渐止住了，叶景期的肩上被雪水洇湿了一片。屋内，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女子正靠着火炉熨着一件男士风衣。叶景期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回来的？”
　　“遇到一个老朋友，送我回来的，借我这件衣服挡挡雪罢了。”察觉到他怀疑的目光，江唯筠解释道，“不过，你认识这个叫张君佑的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叶景期心下一紧，见江唯筠并未注意到自己，只是淡淡说道：“一个商人罢了。”
　　“哦，那周末他请我去看戏，我可以去吗？”
　　“看戏？”
　　“对。”江唯筠略略偏向他一侧，缓缓说道，“聂锦姑娘的杜丽娘，可是有许久未曾见到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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