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被我家那位杀一杀

　　第二章
　　市口村儿里的小孩子聚在一起玩着模仿大人们的游戏。
　　被按在地上的孩子只有其他孩子一半高，衣服被掀开了，裸露在外面的鸡爪子一样的胳膊和手上沾满了灰土，不论对方怎么动作，他都一动不动。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笑嘻嘻地踢了他两脚，几个孩子里最大的那个似乎要像伙伴们炫耀一下自己的力气，赶开周围的孩子，抬着脚蓄了一会里力气，猛地一脚抽在小孩子的腹部，小孩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飞起来，摔在地上轻轻滚了几圈，带起一地尘土。
　　白黎在前面走着，小孩儿正好摔到他脚底下，白黎夸张地一蹦，躲到了身后正在忙着抚膺数钱的池霍的背后。
　　池霍一抬头，就看见地上小孩儿一双无神的眼睛，几个孩子追过来，叫叫嚷嚷地对着孩子拳打脚踢，小孩儿在地上滚来滚去，刚到脖子的黑发和地上的泥和在一起，每次翻滚都糊在脸上，只有一对眼睛，仿佛一潭死水，幽幽深深，衬在惨白的脸上，不论什么映在那眼睛里，都照不出来。
　　白黎就爬在池霍背后，他立时就发现池霍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
　　池霍是下意识地拽起了滚到面前的小孩子的，他碰到小孩子的胳膊时就像是被猛地烫了一下，差一点儿就要撒手把人丢回地上。
　　和自己碰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
　　小孩子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托在手里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似的。池霍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白黎皱了皱眉，伸出左手想要去拉池霍。直觉告诉他池霍不对劲。
　　路旁的孩子们却不依不饶起来，他们的玩具在池霍手中被攥住了半天，孩子们喧叫起来，几个年龄大的孩子看着池霍半天不动，更是找来了树枝和石头向三人又捅又砸。
　　“嗖”石头带着劲风冲着池霍的头砸了过来，池霍一动不动，白黎甚至都来不及走到他面前。
　　“啪”池霍用一只手稳稳地在抓住飞过来的石头，手指微曲“咔咔”两声，松手时扬起一阵尘土。
　　几个孩子被吓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退后几步，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似乎还不服气，又哭丧着脸向前迈了一步。
　　在无声的沉默中，池霍缓缓把脸扭向了几个孩子。不是正常的那种扭头方式，现在的池霍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的瞳孔看起来比平常小了许多，眼睛微微发红。身体不动，脖子也只扭了一个浅浅的角度，就好像脊椎到脖子少了块儿骨头，但是他的眼睛是死死盯着对方的。
　　那个孩子走到哪个位置，池霍的瞳孔就追随着他转到那里。
　　和玩具不同，孩子王在池霍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自己和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映在那对儿招子里。
　　但是，到不了深处。
　　那对眸子里从未装下过任何人，所有的人都只能浅浅地映在里头，可有可无。
　　就像是垃圾一样。
　　现在几个孩子脸上的表情活像死了亲娘，沉寂几秒后，几个孩子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四散逃去。
　　如果事情就截止在这里其实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是为什么我们总说小孩子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呢，因为他们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什么叫作死。
　　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在被揍哭之前是不会放弃夺回自己的玩具的。
　　不得不说孩子王能成为孩子王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在被池霍吓到跑都跑不利索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有精力伸手去拽被池霍虚托在手里的小孩子。
　　这一拽还真被他拽动了。
　　然后就坏菜了。
　　池霍在感觉到手里一轻的一瞬间就动起来了。
　　在别人看来他——瞬移了，一下子就站到了孩子王的背后。拽着对方后脖领子一扔，孩子王就被狠狠掼到了地上，身体砸在黄土地上生生把地砸出小小的凹陷，连带震起一圈尘土。
　　孩子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吐着血沫子，眼睛半翻着露出大片眼白，血跟不要钱似的顺着眼睛耳朵鼻子嘴角往外冒，不一会儿就在糊了一脸，在脑袋周围积了一小滩血洼洼，眼看就不行了。
　　白黎在两人身后一只手抓着被两人扔到一边木偶一样的小孩子，一动不动跟被吓傻了似的。
　　浓郁的血的腥甜味儿混合着潮湿的泥土的气味扩散开来，惹得人肠胃翻滚。
　　池霍抽了抽鼻子，伸出舌头舔舔下唇，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突然咧嘴一笑，就像是小孩子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他缓缓蹲下身，像是兔子一样用蛙跳挪到了孩子王的脑袋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孩子王。
　　躺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孩子王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本能地在池霍将冰冷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时抽搐地剧烈了一些。
　　金色的阳光撒在午后的土地上，嫩绿的野草在地上冒了个尖儿，在柔和的春风里轻轻摇曳着。
　　在树叶缝隙间投下的光束中，灰尘在静静地飘扬，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金色。
　　宽大的黑色衬衫把大病初愈的青年衬得几分玲珑小巧，微长的黑发乖巧地垂在脖子上，额前软软的碎发遮住了青年的大半张脸，只留了侧面一个颇有些孩子气的微笑和一个尖尖的下巴。
　　青年把一只手搭在躺在地上的的孩子的额头上，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用手掌覆盖住孩子的头颅，继而用指腹轻轻摩擦两下，然后……
　　然后孩子的头像是被戳漏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红色的花在黄土大地上缓缓绽开、盛开。生命的露水浸染了土壤，把她拥抱成烈焰的火红。
　　白黎睁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瞅着池霍站起来向两个没来得及跑，还吓得站不起来的孩子走过去。
　　两个孩子吓得叫都忘了叫，只能呆愣地坐在地上，任由裤子被失禁的液体打湿。
　　池霍把手伸向两人，其中一个孩子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别！”
　　白黎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甩开手中的小孩儿，冲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池霍。
　　池霍真的停住了，他身体僵住不动，头缓缓后仰，倒看着背后的白黎。
　　“是我，我，白黎。”
　　白黎看见了池霍依旧紧缩的瞳孔，棕黑的瞳孔甚至有上下拉长的趋势，微微泛红，像是黑夜的猫瞳。
　　白黎死死抱住池霍，四目相对，池霍面无表情。
　　“我们回家好吗，回家。”
　　然后白黎看见池霍冲他绽开了一个微笑，嘴角僵硬地向上勾起，露出一点洁白的牙，似乎脸上其他器官都僵死了。
　　坏了。
　　白黎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滚烫的气体在身体里炸开。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抱住池霍，在他耳边呢喃一声。
　　“池霍，醒醒……”
　　风带走了最后的一点叹息。
　　“嘭！”
　　池霍的双眼有了神采，他感受到那温热的液体一瞬间拥抱了自己。
　　血肉像烟花一样炸了开来，灿烂的红色四溅在地上，池霍还保持着笑容，整个人都沐浴在妖娆的红色中。
　　他呆呆地站在血泊中，他的嘴角缓缓拉了下来。
　　伸手摸了一把脸，内脏的碎屑顺着垂下的手指一点点滑落。
　　“……白……白黎？”
　　没有人回答。
　　“……”
　　池霍没有大叫，他看见了地上的孩子和盛开的红花。
　　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嘴闭合了几次才哆哆嗦嗦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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