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晚

　　两个星期后，荆与寒就去世了。

　　那是一场盛大的□□葬礼，本帮的，外帮的，大哥带小弟，小弟再带小弟，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顾小晚维持着端庄的姿态向每一个来人还礼，在荆与寒的灵柩旁一站就站了七个小时。

　　晚上八点钟，人群渐渐散去后，灵堂里很安静，顾小晚动了动身，突然就流泪了。
　　她很欣慰地想，眼泪来得正是时候，她不想让荆与寒得到一点点不真诚的给予，或是什么形式上的感情，哪怕他已经死了，哪怕只是一些泪水。
　　现在她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流泪，安安静静地，与自己纯洁美好的青春做彻底的隔绝。

　　顾小晚知道，从第二天开始，自己就要正式担家了，因为沧澜七兄弟各有各的地面要管，而没有男尊女卑的帮会传统，让座次上也是顾小晚排在头位。
　　因此，她不再是顾小晚，是名义上要当家的顾二姐。这些，顾小晚都很清楚，她想，就最后流一次眼泪吧，明天开始，再也不哭。

　　荆与然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了顾小晚身后，他想说点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如果说以前自己太过于保护她的纯粹而不想太过于靠近她，为什么现在完完全全失去她之后感情上又太过于不堪呢？

　　荆与然静静站着，偌大的灵堂里两人一前一后，一切时间都静止了，然后，荆与然接住了软趴趴往地上溜的顾小晚，看来,顾小晚的两条腿站得已经不姓顾了。

　　荆与然终于张开嘴发出了声音，他低低喊了一声：小晚！

　　顾小晚触电一般用还残留着行为能力的上半身发力，弹开了荆与然的怀抱，然后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蹲在那里，愣愣地对视着。

　　顾小晚咽了口口水，好艰难地说出了三个字：七…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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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必须学会这样称呼彼此，二姐、二姑娘、七弟、七少爷……以后的以后，如果他们还是荆与然和顾小晚，那么沧澜就可以改行不做□□，去开白米面店了。

　　所以，会痛，荆与然会痛，顾小晚也会痛。

　　顾小晚想，同住一个大庄园，为了不常痛，还是不要常见到，可是她后来发现，见不到也一样的痛，想念到痛痛的。

　　顾小晚开始下意识地逃离这个庄园，尤其是晚上，她就去看一些荆与寒的场子，场子毕竟需要人来看，她跟着四刀，一点点的学业务，帮会的业务和讲究比别处的更复杂，更让人如履薄冰，还好有四刀，这是多么好用的一把刀啊，顾小晚常常这么感慨。

　　四刀是荆与寒留给顾小晚的人，他从小就跟着荆与寒，是忠诚不二的那种心腹。
　　四刀原来不叫四刀，叫韩刚。他和荆与寒还是少年时，有一次被人围堵，荆与寒挡在韩刚身上，生生挡下了对方四刀，后来韩刚就改名叫四刀了，大概是要一辈子报恩。

　　顾小晚就跟着四刀在这些糜醉的灯红酒绿里游荡，有什么大乱小乱的，四刀轻易就能摆平，连条子都是四刀的哥们，场子简直太安逸了。

　　直到有一天，来了两个越南客。顾小晚当天一进门，就有小弟告诉她，有人来闹场，点明要见看家的，四刀也谈不下，看看是不是要动手？
　　天性安逸的顾小晚多么不想看那样的场面啊，她想了想说：我去一趟。

　　这件事的结果是，顾小晚进去了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外面的兄弟还没缓过神，她就出来了，淡淡地告诉他们，摆平了，好好招呼着，就带着四刀走了。
　　兄弟们当时眼珠子都掉了一地，嘴一直没闭上。

　　据顾小晚后来跟荆三哥荆与幻的解释是，当时她进去后，也就对那两个越佬说了一句话：你们的货每次过来时要上的码头是我的，要不要合作愉快交个朋友，自己盘算。

　　而至于为什么顾小晚知道那两个越佬走的是什么货，她告诉荆三哥，自己之前跟着荆与寒去码头“玩玩”的时候，闻过了不下几十种料子特殊的烟草，当晚一进门，她就闻出来了。

　　不过顾小晚的解释都是对内部的，外面的小弟们当然没机会知道真正原因，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帮内又传到帮外，本帮又传到别帮，沧澜帮顾二姐的能耐被口口相传的愈发神奇，就那么一分钟的主事，直接树立起了她的威望，顾小晚终于在边缘人群中扯起大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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