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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生离同死别的际遇
自港城归家已半月有余,抬眼瞧了瞧结满冰霜的窗,心情起伏竟不胜数。想想前段时间纷纷杂杂的事情,昏沉的脑袋愈发蠢重,时间竟是这样一个纠缠与放过的章程,包括悔恨。
今日北方的天气依旧酷冷。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把手伸出来折磨键盘,许是我这藏不了心思的狭隘心胸,这世上怨憎会求不得的尘缘那般多,偏的到我这咽也不是吞也不成。
学期末的考试也许让我体验了最后一把当学生的感受,我同友人正儿八经的在图书馆硬坐了几日,个中滋味自不必说,2016年1月7号下午4点,我交了万恶的逻辑学试卷。收拾笔袋的那一刻我兀自想起几年前的高考,那时有说有笑的我们走出了教室,考场,宿舍,校园,约好再相见。到今天,不过三年,突然发现有些人的名字我叫不出来,曾经说着彼此小秘密的人自那年6月8号后再没见过,甚至有的曾经打闹过玩耍过的同窗已不在人世。
笔袋里的绿色荧光笔被我遗落在C306,而瓶子里的我被光阴遗落在何处。
8号下午,我终于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和手提袋离开5A420,门上的字是我写的,墙上的画是我涂的,我不知道以后撕下或涂掉它们的人是谁,她会和我一样蠢得半夜从梯子上摔下来第二天跛着去上体育课吗?朋友圈里有个人说,她从封快递的胶带声里听见了毕业。
学校里的公交车果然是不坐的时候在你面前晃,想坐的时候八百年等不到一辆的公主癌晚期。
结果我错过了3点的车,被迫只能买下一班并转车。
车上人很少,我选了中间最僻静靠窗的位置,后面留给情侣前面留给大妈。大概等了10分钟,车子缓缓的驶向了离别的方向。耳机里循环播的是Bigbang的IF you,它大概是比较催泪。上了车才发觉饿的慌,一天到现在只有早上吃了个奶黄包并着甜豆浆,然后一觉睡到1点钟,肚子里的抗议声伴着发动机响得格外销魂,那一刻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三年里出现的,陪我吃饭的每一个人。我破天荒的第一次坐大巴系了安全带,因为有一次在回学校的车上师傅打电话很庄重的告诉我她朋友坐大巴出事去世了,让我好好系安全带。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乘客,递给我纸巾的时候我看不太清他的脸。手机里语无伦次的和学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一腔愤愤不平的情绪不知所起也不知何平,无法言说。
也许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不敢回望在港城的匆匆,我错过的,我一厢情愿的,我矫情的,我满心欢喜的,太多。人是这样复杂多变的生物,上一秒意气用事下一秒理智的猝不及防,像铁轨上的玫瑰花和硬币。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我的小镇。陌生人帮我拿出了快被挤瘦的行李,母亲同弟弟正在门口等我,寒夜里的公路似乎在发光。
晚饭时,母亲同我说起家中的状况,问我白天为什么没能赶回来,奶奶想见我。我当时没多在意,只当同往常一样,道了句明天回老家,今天实在是累。
第二日,阳光晴朗。我同父亲一道去了大伯家。我推开里屋的门,熟悉的烟草味。爷爷出去了,奶奶在睡。我试着叫了几声,没醒,心想那就多睡会无妨。父亲去接我弟弟,我上楼去逗可爱的侄子,一切悉数如常。中午,父亲同我又去叫了一次,想是我们也要回去了,临走也瞧一眼。父亲叫的很大声,奶奶翻了翻眼睛,爷爷说应该是打了止疼药的缘故,现在应该叫不醒的。于是我们回家定好我下午再过来看看。
下午3点,父亲起床换好衣服准备去上班,我也刚醒,父亲进我屋同我说了实话,奶奶已经近一个星期没有进食,状况很不好。我还没有回过神,父亲的手机响了。说了句“不好”,接了大伯的电话。
父亲急匆匆的出门去了,我骑着电动车也没追上。
再进里屋,里屋里已是挤满了人。我从没有一刻这样手足无措过,我不知道我该把手放哪,它抖得厉害,父亲同姑姑一直叫着奶奶,而床上的老人呼吸声愈发沉重而急促。他的喉咙里似乎卡了东西,随着她的吸气声越来越响。围的人渐渐多了,我开始恐慌,我试着抓住她的手,我叫她,很大声。我听见有人说她的脚凉了,还有人打电话。她看起来特别无助,她的呼吸声很刺耳。有人给她量血压,就是那种套在手臂上的东西,还有人摸脉搏,我站在那似乎很碍眼,我不知道该站在哪。父亲一把拉住我,让我去接我弟弟过来,骑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路上风刮的厉害,我感觉刺骨的冷。
接着父亲让我回家,拿卡,取钱,我甚至记不住密码。
三进里屋,屋里的哭声已经蔓延出来,所有的人低下了头捂住脸。父亲的脸,像是黄土地里纵横的沟壑,每道皱纹里都溢出辛辣的泪水。床上的她等来了大女儿为她系上最后一粒纽扣咽下了俗世里最后一口浊气。三姑姑抱着我哭成了泪人。
短暂的告别后,男人们出去操办后事,眼泪交给老老少少的女人。
连着四天的哀乐和嚎啕,满目素白的孝布和黄色的纸钱,前来吊唁的亲朋同不时哭倒晕厥的女眷,以及那场漫天的雪和烟灰,还有冷。
出殡那天,冰棺被抬上车送往火葬场。
遗体告别时我似乎才回过了些神,母亲同我说不要怕,我摸了摸她的手,那有点像儿时同几个姐姐在奶奶家屋前烤红薯用时从锅炉旁翻出来的铁钳,又冷又硬。
车被推进了那扇门。
我被小我9岁的妹妹拉进了休息室,开始发呆,感慨这地方真是阴森森的冷啊,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头同我说不要哭了。
如果我7号回来。
如果我8号没有错过那班车。
而眼泪是多么无用却应景的东西。
她的墓在老家的田地旁,前后左右都有熟识的老姐们老哥们,姑姑边烧纸边念叨,呐,以后你可以和她们凑一桌打打麻将也不错。
我往火里递了好一把纸钱,嘟囔着多买点好吃的,不用忌口了,记得去旅游,飞机高铁火车都好,打牌九掷骰子会玩的都好好玩。
活着也好,生离同死别总是不一样的,我是个那么不会表达情感的人啊,却还是有人愿意温暖我,友人也好陌生人也好,我都为你们祝福,希望你们身侧之人同你们一样幸福。岁月正是因为有遗憾才有魅力,这无法回避。
今日北方的天气依旧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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