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意

　　只见那人穿一件白色的裘绒披风，遮住半张脸，抱着一个婴儿，走入茶楼落座。

　　前来倒茶的小二猛瞧着，一看就是一位不凡少爷。只是眉眼间多了太多愁哀，跟窗外的雪一样化不尽似地。

　　小二多瞧了两眼，又往别处忙去了。

　　一杯淡酒，两个铜钱，坐在茶楼里的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演说着关于宫闱之内的事，无一例外，讲的是当今圣上隽峰皇帝，故事香艳而唯美，也许今日讲的是一个美丽的异域姑娘，也许明朝讲的是柯氏的遗孀，故事再精彩，历史为土尘，喝完这杯酒，也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只是今天，说书先生提到了傅君炎的名字。故事讲到隽峰皇帝为了留下帝后位置，龙颜大怒，傅君炎巧言善辩，很快令皇帝饶恕反对的大臣，后位不久，便是这傅公子的。

　　“话说这当今圣上是什么人？”说书先生将醒木轻放，目光流动，忽而又压低了声音，“别说，那可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你别不信，我呀，可见过。”

　　在场上的人无不全神贯注，“您说，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相貌，要什么姿色的美人儿没有？”说书先生顿了顿，“别说上次什么貌比天仙的异国佳人，就连只是传说的深宫柯氏绝美公主也入不了他的眼。哎，各位就纳了闷儿了，如今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大婚只封妃封嫔，可是，却没有皇后！这，是为什么呀？常言说的好，六宫无主视为大忌，但是这皇后的人选——说出来你一定大吃一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傅将军，傅君炎呀！”

　　说书先生说完这句话，地下一阵哄笑，“什么？，怎么可能是傅将军呢？”

　　“就是的，再说，傅将军不是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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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当底下议论纷纷时，一抹白衣走了进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说书先生看此情景，“啪啪啪，”连敲三声，换回人们的目光，声音放大，“要说着傅将军的模样。只听闻圣上赐字倾城，我也不知道倾城有多美。如此之人，必定不是常人，也不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瞻观的容貌吧。当然，你们现在可能不信，这事情啊……要归到几年前……当时还是皇太子书童的傅君炎身上……”

　　说书先生一把话匣子打开，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只是那位白衣公子，再没有看过来一眼。

　　当今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大婚却只封妃封嫔，六宫无主视为大忌，这其中便是有所猫腻了。台子下的人听得入迷，不时有叫好声和掌声。嘈杂中，白衣公子怕惊了怀中胎儿，便起身走出茶楼。

　　雪又开始下了。

　　他抬头，喃喃道：“洛阳城外，两心结意，舍尽平生繁华，只为一笑倾城；磐石天意，君意未知，轻叹乱世英雄，奈何散落天涯。”

　　散落，天涯。

　　白衣公子轻轻扯出一丝笑意，走入这一片银装素裹中。

　　出了汴梁后，很快就到了春天，白衣公子在一片湖光山色中将头发散开，以湖为镜，慢慢梳洗着，旁边树下放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虽不喜动，也许是今日春光甚好，伸出稚嫩的小手，想抓住什么。

　　原是两股麒麟的胡须。正站在他身侧。通体金色，尤为天物。麒麟调皮，一会儿蹭蹭正在梳洗的主人，一会儿过来逗弄一下襁褓中的婴儿，一会儿又去追逐满山遍野的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有人瞅着麒麟奔远，终于从树上飞身下来，不过还未靠近婴儿，便被一对儿角顶飞出去。远处传来青嫩的声音，：“小家伙，回来。”

　　一叶落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走近那人，“哎，能不能管好你的麒麟，不能见谁就咬啊。”

　　倾城未回答，只是在一边独自收拾行李，如果是原来，定要拿他调侃一番，只是今日哪怕是再美的春色，他知道在对方的眼里已经灰暗无光了。

　　一叶落陪倾城坐下，道：“你决定了？”

　　这声倒是答应的很快，轻轻的一声“嗯。”

　　一叶落许久没说话，他不理解什么是将近十年的羁绊，但是他知道，如果这羁绊断了，一定很难受，倾城不说不代表他无法感受到，在他漫长的认知里，倾城总是和那人一起出现，也总是会提到那人。而如今，却什么都没剩下，不论再怎么做，时间都不可能退回去。

　　一叶落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开口：“这是……”

　　“尚家的孩子。不，我儿子。”倾城回答。

　　“倾城，本不该你来背负。”一叶落道。

　　倾城摇摇头。浅笑了一下。

　　一叶落躺在草地上。过了许久才说：“不管怎样，有我陪着你。”

　　四处，柳絮翻飞，春意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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