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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生辰
自那一日拜师礼后,君别便回到主宫风楼。冰炎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拜入剑堂的弟子在学有所成之前,几乎没有机会踏出东阁,涉足主宫。那些人对君别而言,不过是后辈罢了。江湖之中,实力为尊,强者和弱者之间,是没有连接的,故而周尧和路维等人对她都多有敬畏。
只是这敬畏在君别看来,多少有些无趣。
她在家中已见多了尊卑,在岛上,又处处都是身份之别,如此一来,所见之人个个庸俗。
如此百无聊赖,便出了风楼漫步,君别心思懒怠了几分,待察觉时,竟已出了主宫,不知不觉进了东阁。心下诧异,又想着既然来了,便看看也无妨,信步到了剑堂,恰好瞧见周尧等人正围成一圈,剑声清冷从中传来,不时伴着围观者的呼声。
君别上前去看,周尧眼神利落,第一个瞧见她,忙上来打招呼,四周的弟子也都纷纷行注目礼。君别略扫了一圈,一面微笑颔首,心下却念着不见少欢。脑中浮出这个念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怎的会如此在意那个人?
圈中正在切磋的是苏夜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弟子,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但看得出来,另一人虽然气势汹汹,下盘已经不稳,苏夜占着上风。再过一会,果然结束了。
苏夜客气地行了礼,目光一收回,直看向君别,显然早已注意到她。他面带谦逊笑意,上前道:“师姐怎么有空过来了?”
“闲来无事,便来凑个热闹。”君别笑,“师弟好剑法。”
“这样的剑法怎么够师姐看,还来取笑我。既然是师姐弟,自然要不吝赐教才对。”苏夜道。
“你根基稳妥,全是正派,如此练下去,自然成气候。我并未胡乱夸奖。”君别说。
苏夜难掩欣喜之色:“若真如师姐所言,我自当勤勉苦练。”
君别又笑了笑。周遭弟子见她没什么架子,纷纷过来搭话,有的想请她指教,有的想与她比试。君别陪他们玩了一会,仍未见少欢身影,忍不住寻了个空隙,悄悄拉过周尧问:“少欢不在吗?”
“哦?你说少欢,阁主近日亲自教她踏雪剑法。上次你问她住在哪里,我左右打听,师傅说阁主命她住在雪苑。”周尧热心地说,他口中的师傅,自然是剑堂的几位长老。
雪苑?那岂不是离楚汀住的紫晖苑很近?没想到楚汀会将她留在自己身旁,如此亲力亲为地教习。君别心中一喜,跟周尧等人道别,便悄悄去了紫晖苑。楚汀不在,君别便往里走,穿过一片桃林,远远地,看见一抹孤傲身影在院子里伫立。
那人白衣胜雪,安静地立在一株桃树下,粉红的云彩在她头顶绽放,她却清绝地游离在外。纤细的腰用一条黑布系着,盈盈不堪一握,我见犹怜。
君别望着那瀑布般落在腰间的墨色长发,不过一个背影,却令人心神荡漾,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没由来的,君别一声叹息,轻微,却将她自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她,她心中竟微微有些痛感,仿佛那女子即便只是来到这人间,已遭受了偌大的不幸。天不够宽,地不够厚,海不够阔,风不够柔,每一处景致都不够唯美,每一声呼唤都不够温和,云和水不能包裹她脆弱的灵魂,再谨慎的人,也无法将她万无一失地捧在手心。
心疼。
这种奇怪的感觉。
何况她并未受什么苦,并没有人伤害她。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成为压在君别心中的一块石头,让她负重累累,感觉到疼惜,唯恐伤害她分毫。
少欢、少欢。
这个名字,就让人疼。何以少欢?因何有人被唤作少欢?
君别脑中浮出这些凌乱微妙的情绪,不觉呆了半晌。
“喵呜……”
一团暖暖的毛球窜到君别脚下,亲昵地蹭来蹭去,棕色的大眼珠热切地抬头望着她。
君别一惊,低头看,却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猫。熟悉的毛色,亲热的姿态,一下子就让君别想起这是自己从前最喜欢的一爪,如今虽然长大,且许久未见,彼此却还是格外熟悉。
一人一猫正缠绵,不妨那边少欢已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了一爪还面无表情,又瞧见君别,脸上却闪过一丝惊讶。她立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君别恰好又与她四目相对,那双清冷的眸子波澜不惊,能让人满腔热情瞬间化为乌有。在她身上,总是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想来是自己唐突,君别有些歉疚地上前道:“师妹,别来无恙?”
少欢点点头:“劳师姐挂念。”
君别见她说了这话就不打算继续交谈,一时也有些尴尬。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少欢似是准备打道回府,君别心下一急,脱口而出:“一爪长胖了。”
话刚出口,她就有种捂脸的冲动。
这这这说的都是什么?一爪?长胖了?姑且不论究竟自己这个压根不知道它原来是什么体型的人有没有资格说它胖了,用这种话搭讪也太不明所以了。
果然,少欢也有些懵,沉默一会,摇了摇头:“还好……”
“是吗,呵呵……”君别真恨不得自己变成猫,省得在这个人面前出丑。
好歹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出了冰炎岛,无论走到哪里,身处怎样的危机,面对哪一位武林泰斗,也都没这样失态过。伶牙俐齿的她,怎么在她面前就成了傻子、结巴。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少欢似乎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站下去,开口道:“师姐若没有什么吩咐,我先告退了。”
“好……好吧。”君别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的幽怨不断扩散。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传来,桃林里起了一阵风,桃花纷纷。
君别背上一麻,回头果然看到楚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您怎么在这儿?”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了。
楚汀摇着扇子,一派自在模样:“我不应该在这儿吗?少欢是我仅有的两个爱徒之一,你又离我而去,展翅单飞了,若非她伴我左右,我还不知有多寂寥呢。”
君别还没回话,楚汀又揶揄道:“倒是你怎么在这?这出了师的徒弟就是泼出去的水,好几个月也未见得回来看我一次,怎么这不到三天,又巴巴地回东阁来了?”
君别一恼,心中有些乱,但少欢已去了,她也恢复了八成功力,自然不甘被楚汀逞这口舌之快,道:“托我那懒人师傅的福,我可是盼了不知多少年才盼来一个嫡亲的师妹,别说来看看,便在这住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是是。”楚汀笑得更欢快,“看来是迫不及待要在这里住下了。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怕你待久了,越发不知道一爪是胖了还是瘦了。”
君别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瞪他一眼:“我却不知道一爪胖了瘦了,但我知道你该瘦了。”
楚汀哈哈大笑:“好徒弟,规规矩矩听你叫师傅的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呢,也别让我心理落差太大啊。”
君别冷哼一声,抱着一爪就要离开,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模样。
不过,住在这里,和少欢一起……这个想法还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君别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着这件事。
“哎?这就走了?今日是你师妹的生辰,我还以为你特意过来,这时候就走,未免有些薄情了。”楚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
“生辰?”君别不觉停下了脚步。
“是的。虽然她说没有庆祝生辰的习惯,但多少还是应当表示一下。”楚汀又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玩味地看着君别。
君别有些为难地停下脚步,思考着应当如何是好。出门自然没有料到有这样一程,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要是随意敷衍,自己心里又过不去。
一爪从她怀中“喵呜”着跳下去,君别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其上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飞龙,身姿潇洒,眼神凌厉霸道;玉身通体透亮,色泽匀称,是上等货色。
是夜,少欢刚进房,就察觉到有人造访过自己的房间。虽然只是非常细微的痕迹,但这瞒不过她。再到里屋一看,桌上赫然放着一块玉佩。
少欢将那玉佩拿在手中,微凉的触觉,温润的质感,似乎还留有主人的气息。
但这会是谁送来的东西?
楚汀?不可能,他已送了她一把剑。
其他会到雪苑来的人……少欢脑海中闪过一张清雅的面容,还有略显局促和慌乱的言语,是她吗?
少欢没去碰那玉佩,径直躺在床上。过了午夜,却又忍不住翻身起来。
月光正好,透过窗口洒在桌上。玉佩的莹润与月光互不排斥,是极恬静美好的模样。
少欢伸出手,将那玉佩拿起,握在掌心。
凉如水。
随后,是安稳一夜,无梦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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