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息吐息

作者:小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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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生像似太长,相聚、相爱、别离,悲悲喜喜数次上演。一生又太短,枯荣成败低贱如草,均在转瞬之间。只是时光越老,人情越薄,所谓处变不惊是不是这个意思呢。青息只觉得心口闷堵。若说来由,恐怕也与一步步遥离故土,迈向他乡的惶恐有莫大关联。不管如何,就算大齐是花锦世界,青息似是看到了灭绝人烟的荒草野地,用来埋葬自己,没有半分可喜。离大齐越近,好似离死期越近,提心吊胆。她确实在想,到了大齐,如何谈吐,才能让王府的人觉得她像个正正经经的公主。西陵本就无力与大齐抗衡,云中一战,更是一败涂地,一时难以恢复元气,按理不该也不能将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嫁给大齐的摄政王。此番之举,也算冒险,但民间基本不存她的行迹,宫廷理当也严令禁止传扬她的过往。所以只要自个不出纰漏,在大齐眼中,她可以装作成是受宠些的公主,毕竟母国在后,境遇轻易不会那般凄楚。可伪装自己,对她来讲,又谈何容易,她早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
      生存本来不易。有的时候想哭,却流不下一滴眼泪。想反抗,想拼搏,却也慢慢学乖了。或许是她变了。或许是认输了,折腾不动了。有的时候想笑,却哭了出来。笑时光笑生活,笑旁人笑自己。它们如何画地自限致使曾经天真烂漫的她成了这副模样。不是明眸皓齿,不是花容月貌,有如一汪死水,圈在心口阴霾的浅滩,慢慢枯涸。
      有的道理,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却还忍不住去想。不是为了求个答案,而是为了求个自己要的结果。可是青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懂。越是思虑越是发慌,干脆就什么都不再想。可当脑袋真的一片惨白,反而不安得更厉害。心口堵得慌,得大口喘着气才平复些许。这是那时候生病落了些问题没处理好,每次情绪过度起伏、心思太杂,呼吸总不顺畅。青息叹息。原来这些时候,还有娘亲在侧,起码心安。以后,这病,只有自己受着了。
      明明以为,习惯一个人,可以一个人,但真正要一个人,还是忍不住去思念一个人。为什么,这样的没用呢。这才刚开始,就怕了。那娘亲怎么办。她还留在西陵。我若出了差错连累了父亲,娘亲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好讨厌这样,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日子。一阙流年。再过半盏浮生。何时。才能过得快活呢。
      瑾和听着车帘内遮掩不住的喘息声,微微蹙眉。像溺在水中刚被捞起后,未从死亡的恐惧中挣脱的呼吸。不似人为,该是某种病症。瑾和是西陵皇帝的心腹近侍,入宫得早,粗略了解一些她的来历,知道她是栗姬的女儿。栗姬借貌美扬名,奉召入宫,初次侍寝即被封为嫔,与皇帝甚为恩爱。本是羡煞众人。可后却恃宠而骄,屡犯皇帝禁忌,更竟残害皇嗣。皇帝对她极为厌恶,晓谕六宫,将其废居冷宫,终身不得出。连带着厌恶青息,多年来不闻不问。在那种几乎每天都死人的地方,只是得病着实不怎么稀奇。可这公主虽说是送嫁,皇帝派了他在身侧侍奉,坦白也就是把她当是个能用的线人,没发挥作用之前,自然不能死在路上。
      向旁侧的下人示意,那人机灵,即可领会,扯开嗓子喊让停车。
      “公主。还可好?”瑾和附身贴近车帘,恭敬问道。四下都静着,全在等着她的一句话。好,就继续走。不好,不好最好,就可以找个地方休息,这走了大半日,都累了。可是时间在动,却听不到她的只言片语。众人都当她是摆架子,瑾和离得近,隐约觉得耳侧有轻细的声音绕着,再仔细听,似什么都无,好像是幻觉。不管是什么状况,瑾和觉着,也有必要进去瞧瞧。
      “公主,劳烦您应一声。否则,属下便冒犯了。”
      青息彼时已经是很用力地在说好了。我很好。没关系。很好。好。可是张开嘴要花些力气,凝聚好的话语便散成了间隔的叹息。她自觉很弱小,更是不愿意随便被人看到脆弱的样子。因为弱肉强食,她太懂了,只要别人觉得你弱,就会被欺负的。所以听到有护卫说要冒犯,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粗重地叹了个“好”字,竟被听到了。
      只是也于事无补。虽说的是好,但听的人明显知道她很不好。所以依旧是冒犯了。
      这是青息第一次看到瑾和。这也是瑾和第一次看到青息。这是不一样的。当然在这里,算它是句废话。
      青息难受得背部发凉,大口喘气,侧卧在座椅上休息。见车帘被撩起,短短的一瞬错乱后,平平淡淡的样子就给装出来了,目光静静地打量着瑾和,一幅“我没事你也看了快出去”的样子。其实,如此闯入本算是逾矩,只是青息在这些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公主,便也没什么所谓。更何况,瑾和要的是她没有事,不是要她说她没有事。如此一来,自然不理会这层脸上的意思。
      静静的。说其磨时间,青息是病人,自然耗不起。空气中喘息的声音又出现了,而且还在加重。只是她虽是面色发白,半咬着唇,还是一幅云淡风轻地逐客模样。只是有一句话,“所见岂是真,幻境亦非虚”,此刻真应了情境。倔强的女子,在瑾和眼中,并不多见。他宫中多年,见多的倒是那种唯主上意思是从、唯唯诺诺的女子。
      “公主,药在何处,我去取来。”虽说是被利益捆绑在一处的二人,见着一个弱女子如此逞强,瑾和是男人,难免会在限度之内,怜惜半点。
      “我,我,休息,一会,就好。没关,系。”青息费力地吐字,想说清楚些,“我,还没,去看,病,所以没有,药。”说罢停了一会,还不忘补了句,“你快,去忙吧。没事,我。别管。”
      瑾和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讲话,也不多问。“休息就好了么?若是胸口闷,属下出去之后,请公主先将前襟的衣服松一松,待平复之后,再行启程。再赶两三日就是白下,到了城里,请大夫给您看一看。”
      “好。”青息虽是难受,也还在认真听他说话。她从小到大,甚少与真正的男人讲过话,大多数是老了的公公和宫婢们,还有些被废的娘娘凑在一处,所以稀罕些。
      只这片刻。瑾和看得出,这是个不服命的女子。宫里其实是最磨人性格的地方。她在冷宫十多年,被磨了棱角却还没学会遵从。说不上是坏事还是好事。人有自己的性格自然好。只是以后在王府,会不会吃苦,瑾和也说不准。摄政王把持大齐朝政而架空皇帝,这是众国皆知的事。这也是青息嫁王爷而不与皇帝和亲的原因。他最理想的,就是大齐的摄政王对公主上点心,这样,兴许能休战,免些岁贡,再好就是还了掠走的城池。可传言他坐拥美色无数,却不沉迷,也让许多想借着女眷攀附他的大臣烦透了脑筋。
      “若是饭食什么原因致使公主遭罪,还请相告,下人毕竟会帮忙想法子。如若是公主心中困惑……”瑾和顿了顿,侧过身子看去,青息在认真听他讲话,一双清简的眸子紧紧锁着他,似是等待下半句。
      “万事皆有因由。王爷虽阴晴不定,也不是失礼之人。属下会尽力护公主周全。”
      他的意思,不用想这么多,他会保护我。这是让我安心么。青息苦笑,尽管如此,心底还是划过一二暖意。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同样的道理,可以用来劝服旁人,终归难说服自己。独身一人,凶险之境,很难不去想。虽然无定数。但是做好思想准备,不会措手不及。
      谁弱小的时候,不是活在自己吓唬自己的日子里呢?
      锲而不舍地做蠢事。只是想活成自己。却还是一如以往。都是无奈罢了。
      行路虽然清苦。她却宁愿一直在路上。她见过女人间残忍又浮华的斗争,也见过从华丽顶端跌入尘埃里的姑娘,沉溺在一厢情愿中而后死去。这些人可恨。却也可怜。她看透。是因为她身在局外。而此后,她也要是这局里人,衣食住行全靠他人施舍,竟然还不甘心,不认命,青息心中酸涩,自己的命途,也可预知一二了罢。
      现入大齐,已有七八日,再过三天,或者两天,就可抵达大齐都城白下。她多日来的梦魇。
      白下。摄政王。君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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