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契之争

　　当我回家时，发现家里人正在尽然有序的进行装箱，动作流畅的几乎让人毛骨悚然，也正好验证了我的想法。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而哥哥早就有预感了。哥哥正背对着我，跟那些搬家装箱的大汉相比哥哥显得几乎瘦小，不过他散发的气场却是冷静到让人无法置信。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回头，淡淡的笑着。这平时让我如此安心的笑容，现在却有点让我胆战心惊。
　　“这是怎么了？“我走到他身边问道。
　　”皇帝驾崩了。”他说的如此淡然，仿佛在说茶余饭后的话题。“莲莲，我们要搬家了。”
　　等等，这逻辑跳跃的也太快了！
　　“到底……”
　　“莲莲……”他目光已经回了到监督搬家进程上。“我跟你讲过这里的新皇帝继位制度吧。”
　　“讲过……”我努力回想起他过去在那些漫长的夜晚看着星空给我讲解的这个国家的事情。“皇帝驾崩后，由大臣们推出十二个候选人，可以是皇子也可以是臣子，之后将这些人分配到十二个域（一个域为几个省的集合体），然后让他们进行互相竞争，获胜一方则为天子？”
　　“去清点一下你的东西吧。”哥哥的语调虽然温柔但却不留争辩余地。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所以认为即使发生了这样的纠纷，也不会牵扯到他。不过根据他的反应，他似乎在朝廷里还有一点地位，居然让他认为自己会被拉扯进皇帝人选的纠纷中去。仔细一想，朝廷各类要臣似乎的确来拜访过几次，不过我当时都没有多想。不，可是他不是会错误估算自己位置的人。这个姑且放在一边不说，要是真的被卷进去……
　　所谓皇位之争，实际上好像还是挺可怕的。原先设立时好像是要看十二个人三年内每个人管理各自地区的功绩，而朝廷暂时由皇帝生前制定的摄政王管理，直到一个人选胜出。当然，若朝廷里能在某个人选上有1/3的人达成共识，那么这人可以立刻继承皇位。这么听起来还是很和平的吧？不过想必读者们肯定都同时有着同一个想法……会相信这种系统能和平运作的皇帝到底有多图样图森破啊！实事证明，从第二届开始，这个比赛就变得血腥了起来。也有人努力管理自己的域，不过更多的是十二人间互相算计甚至暗杀，甚至发动战争。不过反观中国历史，若只是纯靠血统继承皇位，的确无法保证皇帝的质量，而反而是夺权上位的或不择手段的人上位后能更好的治理国家。
　　所以，虽然这个手段代价比较大，说不定也有他的好处。
　　大致就是这么个傻系统。我回到房间后开始跟玲玉一起清点东西。自然，很多重器都不能带，毕竟好像哥哥今晚就打算离开京城奔往墨林，带太多东西不方便快速搬家。当到了晚饭时，家里重要东西都已经装好了。我坐到哥哥对面，看着他一如以往的笑容，在内心默默的给他的心理素质点了一万个赞。可是真不愧是他也露出了与平时不同的表现，虽然笑容依旧，可吃了五分钟他硬是什么也没说。这状况太尴尬了，我忍不住开口了。
　　“兄长，我们这次离别……有人知道么？”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好吧，这根本不算回答问题。
　　“那个，李将军……”
　　哥哥嘴角微妙的动了一下。“灏他没必要知道。”
　　“他可是您从小到大的朋友啊，您突然这么不辞而别了，想必他会伤心吧……”
　　”他跟朝廷牵扯太深，这时若出什么差错，将一去不复返。”哥哥倒是回答的简单明了，不过这时，可能是烛光摇曳导致的错觉，他的目光似乎变得柔和了。此时我很想问哥哥到底在逃什么，到底这次有多大的麻烦，不过一瞬间看他的表情却也问不出口。无论这次他在担心什么，想必他只是不愿意把朋友牵扯进来，更何况是从小几乎形影不离的在他身边保护他的那个大高个儿李灏。针对这个人，我好像也可以理解为何哥哥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他太过于仗义了，脾气又倔强，当然，我不认为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最起码，看到他柔和的一面的，可能只有哥哥。好吧，还有当时在门外偷窥的我。不过这不是重点。那绝非偷窥，只是偶然路过，偶然……
　　重点是，这又让我想到了那个皇位之争。这里每个要当皇帝的人都要选一个人作为自己贴身侍卫，可以有多个，不过最少有一个，这就是所谓的脑子与体力的结合吧。每届皇位纠纷中，不光是皇帝人选们互相斗志，似乎也是他们贴身护卫的斗争，看看这些人能否保护自己的人选。在这个系统里，皇帝候选们的头衔为“领契”，是契约中的领导方；护卫的头衔为“护器”，也就是保护方兼任二把手。契与器之共鸣，才是这场竞赛的关键。过去也不乏有头脑高明贤明理智的君主人选因为对方的器太强大而遭杀害。
　　不，我怎会想到这个呢？哥哥只是个读书人而已，再怎么说也……
　　咣当！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如同琼瑶阿姨的剧里一样掉到地上摔个粉碎。不过这里既是粉碎了也不会有煽情的歌曲的。哥哥身后的门被推开了，一瞬间，哥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他抬起头时，那淡淡的笑容已经回来了。他起身回头迎接来者。这人我不是很熟悉，虽然他好像以前也来过家里几次，不过与哥哥的对话都很简短。看哥哥刚才的表情，就连我也知道，虽然两人在笑着寒暄，可是这人一定来者不善。
　　”清松兄这是怎么了，这么晚来拜访？”
　　“啊，没什么要事。”对方的笑脸太僵硬了，看着我都脸累。“打扰你们晚饭了，好久不见了啊，莲莲。”
　　“是，好久不见了。”没错，这人的确是一个朝上的大臣……长着粗眉大眼平时看起来像典型的正派热心肠，可现在的表情我真心没法恭维。
　　“你们这里怎么显得那么冷清啊，看起来几乎是像要搬家。洛岭，你不会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要离开吧？”对方擅自坐了下来。“修书工作还未完成，我们都很需要你啊……”
　　重音明显是在“我”字上。
　　“一介书生而已，不敢当，不敢当。”哥哥笑着回答道。“莲莲，你去告诉厨房的人，今晚有客人来，再多做点菜，然后你就去休息吧。看你近日身体状况有点让人担忧。”
　　“别这样，让她一起吃吧。”对方起身看似要拉我的胳膊，而哥哥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入了我们两人之间，一手将我推到门口。
　　“不要太勉强她，清松兄。你为与我对话而来，有外人在成何体统。莲莲，你出去吧。”
　　“呵……也好。”对方眼睛从未离开过哥哥，而我则没有选择，只得离开。
　　出了门后我才忽然发现自己跳的很快。刚才里面气氛一瞬间变得很紧张，而我现在必须考虑我能做什么了。虽然估计哥哥会反对，可以我的力量是无法保护哥哥的。我实在放心不下，决定去鸽子房里写了个纸条后急忙将信鸽放了出去。之后，我开始走回饭厅，想在门口窥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走到饭厅门口，就看到院子一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想到刚才对方差点拉我坐下，我只能怀疑，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可能都是对方眼中的筹码。比起在这里坐而待毙，我连忙回身跑回厨房抄起铁片大菜刀，将菜刀藏在身后，回到饭厅门口的庭院，躲到墙下的阴影里，开始慢慢接近那个角落。当我足够接近时，我一下跳到那个角落中，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刚要松一口气时，就感觉背后被某人忽然一下搂住了腰，另外一只长着茧子的大手忽然盖住了我的嘴。我想都没想的用菜刀向后砍去，对方在腰上的手游刃有余的松开，对我手腕一击，菜刀毫无杀伤力的掉到了地上，而嘴上的手丝毫没有松懈。我连忙双手举起狠狠的用指甲抠入了他捂着我嘴的胳膊，只要我能张嘴最起码叫出声来……
　　“别动。”身后传来了陌生的低沉声音。
　　废话，你叫我别动我就别动？
　　“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家现在的状况？”这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点嘲讽。
　　即使知道，老娘也绝对不屈服于你！
　　“你们家都被包围了，那个男人的手下刚进了院子正在找你。”
　　是是，就是你这……………………………………啥？
　　看我似乎停止挣扎了，对方虽然捂着我嘴的手没有放松，可是另外一只手倒是松开了，并指向院里。借着饭厅里照射出来的灯光，我顺着他手指望去，发现有几个黑衣服的蒙面人，正在穿越院子走向我的房间。
　　这时，另外一只手也松了，我连忙回头，而面对我的，则是那一头充满灰尘的凌乱头发，以及……
　　“你！”我尽量压低了声音也无法掩盖自己声音中的惊讶。“白天的那个乞丐？”
　　“我是谁重要么。你还不如想想怎么脱身。”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刚才说外面包围……”
　　“你啊……”
　　“你到底是来干啥的？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你——”
　　他嘴角一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我。我一看……
　　”我给玲玉的镯子！”
　　“放烧鸡时掉的。我是来还镯子的，没想到发现你们家被官兵包围了……你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我还想问你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我们会被官兵包围？莫非哥哥……不，哥哥是不会犯法的，他没有理由去犯法。皇帝驾崩，人选之争……
　　忽然，屋里传来了瓷器碎掉的声音。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屋里的“客人”似乎愤怒了。
　　然后，我忽然听到了哥哥的声音，与平时的冷静不同，现在给人一种透心凉的感觉。“我与世无争，你又何苦来争取我的支持？我不会支持任何一方的。”
　　“这种雕虫小技的谎言，你可真是小看我啊。现在谁不知道书院那派大臣们想推你做第十二位领契？还有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跟容亲王走的很近……不不，你这里都装箱完毕了，想必你连自己要去哪个域都知道了吧？”
　　“一派胡言。我只想与妹妹两人返乡隐居……”
　　“既然你坚持要撒谎，别怪我——”话还没说完，屋里就响起了椅子被推开的声音。我赶紧向屋子跑去，却被那个死流浪汉又给拉回了阴影中。
　　“你疯了？这么急着送命。”
　　“那是我哥哥在里面！放开，放开！呵，倒是你，不逃没问题么？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了，到时候官兵们围过来 ，你的小命也不保了。还不赶紧逃？”其实，他说的有道理。我过去可能不过也只是去送死，可是我总不能这么看着哥哥受难吧。再说，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如果能最起码拖延一点时间……
　　“我到底为何是欠你这种疯丫头一顿饭之恩。”对方忽然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嫌弃。
　　”既然欠我的你怎么还不滚？“我已经完全不顾形象了。
　　”外边都是官兵，逃也逃不出去了，既然你这么想救你哥哥，你不如雇佣我吧。“
　　”啥？？你脑子烧坏了还是糊涂了？快滚？这么想死无全尸么？”
　　“不信我么？呵呵。”对方一冷笑，杂乱的头发里隐藏着的蓝色双眼似乎闪着奇怪的光芒。“我要是说我能帮你脱围呢？”
　　我也没时间跟他打呵呵了。“要是这次你能帮助我们脱身，一定雇佣你！薪资你开！”
　　“口出狂言，钱又不是你赚。”不知道为何，他似乎心情越来越好了起来。“算了，就当我贱卖自己吧，就当时我自找的来这里报一顿饭的恩，先帮帮你们算了。”
　　“什么叫就当！你根本就是这样啊！”我实在忍不住大声吐槽道。这时，院子里正向饭厅围过去的官兵发现了我们。既然屋里已经闹翻了，那他们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一个一个像打了鸡血一样怒吼着向我们这个角落冲过来。我心里想，完蛋了，完蛋了，老子这次是真的要死了，而且还是跟一个神经病乞丐一起死？亏不亏啊？最起码让我死在哥哥身边……
　　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那个乞丐将我一把甩到身后，捡起地上一根木棍，轻易侧过身去躲过了第一个逼近的士兵的剑，由下向上直击对方下颚，那骨头碎裂声音让我一下子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下巴。他一把夺过对方的剑，接下来的动作太快了让我几乎肉眼无法跟上。他先是横着剑一转身，一下放倒了三个围过来的人，又一跃而起在踢到一个人脸上的同时抓住那人胳膊让那已死的人贴到自己背上替自己挡下几剑……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我贴着墙上的阴影不断靠近饭厅贴着墙的一侧，然后从那墙与墙之间狭窄的空隙钻了进去，侧着身走到了窗边，舔了舔手指在窗户上捅出一个洞往里看去，结果看到的情景却让我倒吸一口气。屋子里已一片狼藉，哥哥喘息急促的靠在一边墙上捂着肩膀，另外一边，那个叫什么清松的男人剑已拔出，正向哥哥逼近。我咬咬牙，继续等待时机。待他走过我面前并背对着我时，我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将窗户推开踩着窗沿随手抓起窗边花瓶。他闻声刚要回头不过却来不及了，我将花瓶用尽全身力气砸到了他头上。瞬间，花瓶碎成了千万片，他也闻声倒下了。我连忙跑到哥哥身边，发现他肩膀和腿都受伤了。看着平时如此温柔的人落到如此境界我也忍不住心疼，可是却又有点不知所措。
　　哥哥低着头喘息着，说话时声音几乎自嘲。“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兄长，还能走么？我们赶紧……”
　　“来不及了，他肯定将宅子包围了，以你我的水平……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苦笑了一声。“书院的那些人们都是一些正直的人，不过再怎么……不希望清松当王，也不能推我上去啊，我们根本没有军权或兵权……这不是……还我么。”
　　“兄长！”
　　“莲莲，你快走，你还来得及……”
　　“我不走！”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个大傻瓜怎么就这么笨呢？我走又能去哪？我们举世无亲，在这个动乱的时代又能相信谁？
　　“去……去找容亲王。”哥哥试图起身，却因疼痛又坐了回去。”他会收留你……你还来得及……莲莲！！”
　　他忽然这么一叫，我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了一边。而就在不到几毫秒后，剑锋利的刃就插入了我脑袋刚才所在的位置。我起身回头看，尼玛，那个死清松居然已经醒过来了。这家伙脑袋是铁做的么？
　　“好感人啊，不过别以为你们能逃的掉。”对方冷笑道，说实话，如果事态不是这么紧迫，他血流满面的狼狈样子还挺搞笑的。“来人啊！“
　　我与哥哥一同望向门口，然后，许久，外面只有混战的声音，而丝毫没有人进来。
　　“一群废物！一个书生请来的一些侍卫还这么难搞么！”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到一边，然后开始向我们逼近。“算了，我亲自来。”
　　“莲莲……对不起……”在面对死亡时，哥哥无视了他，反而转身看着我。现在的他看起来如此苍白，可是却还是为我露出了平时那样温柔的笑容。“莲莲，对不起……连累你……也……”
　　“不，不不不……”怎么能这么结束？不，不可能……“等等，等等！”
　　“死吧！！”那个那人走到哥哥面前高高的举起了剑，往下砍来，而我则不顾一切的飞身扑过去，抱住了哥哥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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