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时间边缘

　　得不到的就让它在那里，求个完美。得到了的，就紧紧抓牢，即使丢失了，也要努力去把它找回来。
　　凌晨两点，手机吵醒了我，也吵醒了七个室友。场面很粗鲁，但却很有讲究，具体是这样的：
　　“操！”
　　“我靠！”
　　“日他妈！”
　　“我勒个去！”
　　“搞毛线的啦！”
　　“谁他妈这么无耻！”
　　对啊，是谁他妈这么无耻，大半夜的老子这里又不是美国。我烦躁加愤怒，用迷人的睡眼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场面更粗鲁，齐刷刷传来一阵：“滚！”
　　我无奈地睁开眼睛，是彩霞，我郁闷了，心想这丫头是有病吧。肯定是又做梦出国了，给我当成了国际友人，完了整一句：“哈老，好啊有，啊爱慕饭，三克死。”
　　无奈，我只能选择跳床逃生到室外。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彩霞的哭泣声，凌晨两点的泪水。
　　她哽咽：“我以为……以为你们都不管我了……”
　　我说：“怎么会呢，这不正做梦跟你玩着呢嘛！”
　　她哽咽：“……我……我……”
　　我说：“你怎么了，吵架了？”
　　她哽咽：“……没……”
　　我说：“我知道了，肯定是做梦梦见小老鼠了。”
　　她哽咽：“……不是……”
　　我说：“没钱吃饭，饿了？”
　　她没有理我。
　　我说：“那你怎么了嘛？”
　　沉默了片刻。
　　她哽咽：“我……被查出……患有心脏病……”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许久。
　　我说：“严重吗？”
　　她哽咽：“医生说……要做手术。”
　　我说：“那这事你跟猪说了吗？”
　　那边泣不成声。
　　半分钟后，哽咽道：“他……他在喝酒，我想告诉他……他……他骂我不懂事……就挂了……”
　　我说：“你冷静一下。”
　　她吼道：“你叫我如何冷静！”
　　我说：“什么都别想了。”
　　彩霞痛哭道：“我也想……”
　　她哭累了，不想哭了，便挂了电话。
　　我连夜给老猪打了过去，一连打了十几个，那边才懒洋洋地、醉醺醺地说：“王霈之……你小子，可别……忘了，我的……我的八大作……坊。”
　　去你妈的八大作坊，我挂了电话。

　　老猪和彩霞，一个是我的兄弟，一个是我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我们都是高中同学。
　　2011年，清明节那天，还算老师有孝心，学校破例放假，我和老猪扛了两箱啤酒就上了学校后山，从上午喝到了黄昏，烂成了泥巴，迷迷糊糊躺在山巅看完日出，就再也起不来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说：“现在要是有个女人就好了！”
　　老猪：“妈的！现在给你女人，你也动不了！”
　　我说：“关键是没有。”
　　他说：“有！”
　　我说：“太好了，有了女人就可以给我做饭了！”
　　他鄙视了我一眼，就打了个电话，我不知道他打给谁了，反正没过十分钟，我就看见彩霞提着一大袋子零食走到了我们身边。
　　我说：“女人真好！”
　　彩霞就红了脸，笑着说：“是在夸你们家那位吧？”
　　我说：“别瞎说，你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哪只眼睛看见那母老虎对我好了？”
　　老猪疯了一般大笑，
　　彩霞俏皮的说：“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我说：“谢谢，还是不要了。”
　　狼吞虎咽了一阵后，看着彩霞，我脑海里忽然映现出了我们家那位“母老虎”，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坚决独自一人下了山，留下彩霞和老猪两个人看最后一抹夕阳。

　　进校门时，虽然我已经很好的控制了方向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撞倒了一个女孩子。
　　我立刻骂道：“走路没长眼啊！”
　　她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同学跑过来扶起她，说：“你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这么凶残！”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可以对女孩子又凶又残的？”
　　她说：“不要脸！”
　　我说：“不要脸能吃吗？我现在很饿。”
　　她俩没有理我就走了，我大摇大摆的朝教室走去。
　　自言自语道：“不要脸能吃就好了。”
　　第二天，我就成了年级组狠抓严打的典型。
　　先是30000字的检讨，还是他妈的作文方格纸，接着是全校通报批评，我咬咬牙，心里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就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最后班主任居然让我叫家长，靠，这是人做的事吗？是人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我很纳闷，不就是撞了一个女孩吗，又不是撞了扫把星，至于吗？
　　阿旭见我闷闷不乐，跑到我身边。
　　说：“霈哥，知道为什么不？”
　　我摇头。
　　阿旭：“想知道吗？”
　　我点头。
　　阿旭：“帮我写一个月数学作业。”
　　我说：“现在不想知道了。”
　　阿旭：“不害怕叫家长了？”
　　我说：“叫的是家长，又不是我，我害怕个屁。”
　　阿旭：“真不想知道？”
　　我说：“不想。”
　　阿旭：“好吧，你赢了。实话告诉你吧，你撞的不是别人。”
　　我说：“不是别人，是什么人？”
　　阿旭：“她爸叫年级组长！”
　　我说：“怪不得长那么难看，霉气还这么大！”

　　晚上老猪找我蹭饭，食堂胖胖阿姨辛辛苦苦抖了整整一十五下后幸存的两粒肉沫就这样没了。
　　老猪：“我跟彩霞好上了。”
　　我说：“是好了，还是上了？”
　　老猪：“靠，你要不要动不动就这么邪恶！”
　　我说：“你把我的肉还给我，我就不这么邪恶了。”
　　他锤了我一下，说：“小气！”
　　我惊呼：“小气？老子连仅有的两粒肉沫都没舍得吃，全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老猪：“行了行了，你是伟人，说正事。”
　　我说：“原来上面的都是废话啊，真可惜了我的那两粒肉沫。”
　　老猪：“我决定了，我和彩霞结婚的时候，”
　　我说：“想这么远，真是好男人。”
　　老猪：“别打岔！我决定了，我和彩霞结婚的时候……你别说话啊，”
　　我说：“我没说话啊！”
　　老猪：“很好，重来！”
　　我说：“真是好男人，这他妈都能重来，我都能让我妈重新生我一次了。”
　　老猪：“咳咳，我决定了，我和彩霞结婚的时候，”
　　我说：“你别说话啊，”
　　老猪：“操，老子不说了。”
　　我说：“你还是说吧，我求你了。”
　　老猪：“咳咳，我决定了，我和彩霞结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带。”
　　我说：“你想象力丰富了！”
　　老猪：“我还没说完。”
　　我说：“恩，继续，听听笑话，有利于肠胃消化。”
　　老猪：“你只需要把兄弟我酒宴上的酒全包了就行了。”
　　我说：“小事一桩。”
　　老猪：“我估摸着算了一下，酒宴不需要太豪华，摆个五十几桌就行了，至于酒嘛，也不需要太好，八大作坊就行！”
　　我说：“你把我要了吧！”

　　三天后的下午，彩霞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做好了承受她泪水的准备，她却很是平静。
　　彩霞：“我们分手了。”
　　我说：“为什么？”
　　彩霞：“我……不想拖累他。”
　　我说：“就不再思考一下吗？或许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彩霞：“已经无所谓了，就当是曾经年少的我们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睡醒了就该遗忘了。”
　　我说：“如果梦是甜美的，又何必非要醒来呢？”
　　彩霞：“梦终归是梦，迟早是要醒来的。”
　　我说：“那……你保重。”
　　彩霞：“保重。”

　　2013年，寒假回家过年，老猪约我喝酒，我俩便扛着两箱啤酒再次来到了当年的那个山顶。
　　酒喝到一半，他跟我聊了很多，也问及了我与女朋友的情况，但却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彩霞一句。我压不住了，
　　我说：“彩霞……”
　　老猪：“别他妈跟老子提那个贱人，喝酒喝酒……”
　　我说：“彩霞她……”
　　老猪：“……喝酒喝酒……”
　　我说：“彩霞她有没有告诉你，跟你分手……”
　　老猪：“……喝酒喝酒……”
　　我说：“是因为她得了心脏病……”
　　他猛地停滞了，许久，
　　吞吞吐吐说：“……喝……喝酒……”
　　我说：“老猪，她得知自己病情的那天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说她以为我们都不管她了，还说她给你打电话，想让你安慰安慰她，但是你在喝酒，还骂她不懂事，挂了她的电话。”
　　老猪一口喝干了两瓶酒，闪着泪花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我一直以为她跟你说了。”
　　老猪吼道：“我去你妈的王霈之！老子就他妈那么不是人吗？……我……我一直都挺后悔的，就是没有勇气……去再跟她说我爱她……”
　　沉默了许久，
　　我说：“八大作坊还要吗？”
　　他抬头看着我，楞了一下，说：“要，老子现在就要去找彩霞，跟她说我错了，求她原谅！”
　　我看着天边的夕阳，说：“天快黑了……”
　　他站起来，说：“天他黑他的，关我屁事，我要去找彩霞。”
　　我们下了山，直接打的去了彩霞家。

　　开门的是彩霞的母亲，我拜过几次年，她认得我。
　　彩霞妈很是热情，说：“王霈之啊，快进来。”
　　我说：“婶子，我们来找彩霞。”
　　彩霞妈看了一眼我旁边满身酒气的老猪，
　　说：“彩霞她……”
　　老猪突然猛地上前，紧紧拉住她的胳膊，激动地吼道：“彩霞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告诉我！”
　　我也害怕了，心想彩霞这么快就死了？
　　彩霞妈骂道：“你干什么！”
　　我赶紧上前拉开了激动的老猪，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婶子，他喝多了。”
　　彩霞妈定了定神，说：“彩霞不在，去了她大姨家。”
　　老猪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她还活着，还活着！”
　　彩霞妈白了她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我连连道歉，才平息了彩霞妈的愤怒，当晚我和老猪就住在了彩霞家。彩霞妈是个善良的农村妇女，很快就不跟我们这些孩子计较，不计前嫌，给我们上了好菜好酒，并陪我们聊到了凌晨。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彩霞依旧没有出现，虽然彩霞妈一直给她打电话。临近傍晚七点的时候，彩霞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我开了免提：“我不想让他再看到我，希望他能够忘记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老猪一把从我手里抢过去，
　　说：“彩霞，我错了，我不应该喝酒的，彩霞，我……彩霞？彩霞！”
　　“啪！”我的vivo开花了，
　　问题来了：是手机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虽然我心里想选手机，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告别了彩霞妈，从彩霞家出来，来到大街上，路灯将老猪的背影拉的长不可及，我就跟在他身后，一直默默地，我知道他现在需要安静。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突然停下来，
　　回头问我：“你身上还有多少？”
　　我说：“还有400多。”
　　他说：“去西藏！”
　　我说：“西藏？”
　　他说：“对，今晚就走！”
　　来不及收拾行囊，也来不及跟家人道一声别，就这样匆匆忙忙、稀里糊涂，我们坐上了开往西藏的火车。
　　到了拉萨，就去了老猪家里，他父母知道我们俩是好些年的兄弟，对我很是热情，喝成了一团烂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3点才醒过来。
　　后来就整天泡酒吧，在拉萨的酒吧里泡了一个星期后，老猪突然对我说想出去走走了，于是从家里拿了2000块钱，在拉萨买了一些必需的简易装备后，我们就背上行囊出发了。
　　从布达拉宫开始，我们搭顺风车、坐公交车、徒步，一路向东经过羊八井、纳木错，穿过藏北高原，翻越唐古拉山口，到达可可西里。在昆仑神泉下我们曾默默祈祷，万丈盐桥、魔鬼城让我们激动不已。小柴旦湖和大柴旦湖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的渏涟，让我们的思绪在湖中微微荡漾。在德令哈的情人湖，我们都曾在蔚蓝色的湖水中看到自己心中最美的那个笑容，老猪说只有到了这里，他才明白彩霞是他内心最爱的。眺望过一望无际的青海湖，神奇的日月山，最终到达湟源县丹噶尔古城时，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不多时便将整个古城湮灭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为了吃饭，老猪用400元处理掉了自己的iPhone5s，真庆幸我的vivo早被他摔的不成模样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逃过他的魔抓，卖掉iPhone5s的当晚，他就霸占了我伤痕累累的vivo。
　　第二天我们搭车到西宁后，便马不停蹄的坐大巴赶往彩霞家。

　　我们俩都很期待，期待着与彩霞相逢，期待着彩霞能够原谅老猪。可是大巴快要接近彩霞她们村时，我和老猪透过窗户看到彩霞和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手牵着手在路边漫步，看他们的表情，应该聊得很是愉快。
　　司机喊：“有下车的吗？”
　　我刚要喊，老猪一把按住了我。
　　我说：“还是下去看看吧。”
　　他将目光收回车内，
　　说：“已经不必了。”
　　我扑到车后窗，看到那男子背着彩霞，在马路中央狂奔，酷酷的样子。我知道老猪是真的伤心了。
　　回到家，已经是正月十三了，还没来得及陪老爸老妈好好说说话，正月十四就买了第二天从兰州到长沙的火车票回校。
　　临走时，看着父亲故作坚强的眼神和母亲恋恋不舍的样子，想起前一天晚上父亲独自坐在沙发上，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没有个尽头，而母亲则将行囊中的衣服折叠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不禁一阵酸痛，平生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们，
　　说：“爸，妈，这些年，谢谢您们，我会想念您们的。”

　　上了火车，已经是晚上11点，掏出老年机给父亲报个平安后，不禁想起了我包里伤痕累累的vivo，翻了半天拿出来后，内心深深感叹道：穷屌丝和高富帅做朋友，真他妈得下血本啊！
　　把老年机里的卡放进vivo 时，发现老猪的卡竟然落在里面，还好是双卡双待的。
　　换完卡，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估计是此生最长了，100元的话费打停机了，最后几毛钱，也被10086使出杀手锏，一个劲儿的短信轰炸，给蚕食了。
　　无聊到极点，点开短信，发现10086下面是“虾儿”
　　好奇的点开去看，
　　“虾儿，今天我去了布达拉宫，在布达拉宫的佛像前，我真诚祈祷，祈祷你能够尽快好起来，祈祷你能够早日原谅我的过错，让我能够再好好爱你一次。爱你的人：猪儿。”
　　……
　　“虾儿，听说昆仑山曾是西王母的居住地，那里有一口神泉，能够听得懂尘世间苦命人儿的心声，今天我特地去了那里，在那里深深忏悔我的过错，并深深为你祈祷。爱你的人：猪儿。”
　　……
　　“虾儿，情人湖的水真的好神奇，站在湖边，那荡漾的微波中就映现了你的笑容，直到此刻，我更加相信你就是我心里最爱的人。这些日子，我明白了许多，也感悟了许多，我想我能够体会你的体会了。对不起，请原谅我以前的不是，等着我吧，亲爱的人儿，我马上就会来找你。爱你的人：猪儿。”
　　……
　　“虾儿，我已经到丹噶尔古城了，雪下的很大，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咱们那个神经病朋友王霈之，他活的很好。看到这条信息，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开心呢？爱你的人：猪儿。”
　　……
　　“虾儿，我已经到西宁了，不，此刻我已经坐在了奔向你的大巴上，亲爱的人，你一定很高兴是吗？爱你的人：猪儿。”
　　……
　　“虾儿，再过两分钟，我就到村口了，你会来接我吗？爱你的人：猪儿。”
　　我读着这一条条没有收到过回信的短信，泪水不禁涌上眼眶，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夕阳洒下最后一抹光辉在天边。
　　我说：“现在要是有个女人就好了！”
　　老猪：“妈的！现在给你女人，你也动不了！”
　　我说：“关键是没有。”
　　他说：“有！”
　　我说：“太好了，有了女人就可以给我做饭了！”
　　他鄙视了我一眼，彩霞就提着一大袋子零食走到了我们身边。
　　我说：“女人真好！”
　　彩霞就笑了，脸红的跟天边的夕阳一般。
　　短信输入框中，依稀还留着一行没有发出去的字：“虾儿，我已经”
　　开学后，我和老猪就彻底失去了联系，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杳无音讯，□□、微信、微博都变得死气沉沉，也一直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而我与彩霞，也似乎因为一些不可说的东西，很是自然地断了联系。

　　直到6月1日，儿童节那天晚上，彩霞给我发信息说她手术很成功，想视屏看看我了。我内心万分激动，下一秒就打开了电脑。
　　互相问候和调侃了一番后，话题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老猪身上。
　　我告诉她当初我们离开后坐车去了西藏，后来又从拉萨做背包客返回了西宁，并把途中的事情和短信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彩霞听着哭成了泪人。
　　许久，说：“那天给你们打完电话后，我就停机了，我想着能够断了他的念头，就一直没有交话费，可我……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还有……那个戴墨镜的男的，是我的表哥，是个盲人，我当时心脏病突然发作，他就不顾一切的背着我往前跑，医生说要不是他，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知道我们都错怪彩霞了，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懂得该怎么安慰她。
　　我说：“这是属于你的东西，明天我就去邮局把卡邮寄给你。”
　　她说：“谢谢你。”
　　又问我：“那你知道他现在的号码吗？”
　　我说：“他也一直没有联系过我。”
　　最后，我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互相让对方照顾好自己，然后就挂了。盯着没有了彩霞的屏幕，我似乎看到了屏幕那边哭泣的彩霞。

　　两个星期后，6月12日，端午节，我打算去武汉看女朋友。在长沙检票上车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我说：“你好，请问你是？”
　　那边说：“我是你大爷。”
　　我听出是老猪的声音，心里一阵狂喜。
　　我说：“大爷，你啥时候爬出来了？”
　　老猪笑道：“去你的！你在哪儿啊？”
　　我说：“中国，长沙。”
　　老猪：“我刚到长沙，在火车站，去你那儿坐几路车？”
　　我惊呼：“我靠，不会吧？”
　　老猪：“真的，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
　　于是，问题又来了：老婆和兄弟你选哪一个？虽然我内心里选的永远都是老婆。
　　在河西找了一间酒吧，俩人就泡了进去。红灯酒绿的环境，我望着对面的老猪，猛然间发现他苍老了许多，也就在那一瞬间，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们的青春不多了。
　　酒喝得差不多时，
　　我问：“这段时间玩失踪啊？”
　　他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我。
　　许久，我们竟同时说：“彩霞……”
　　我笑了笑，说：“你先说吧。”
　　他苦笑了一声，喝干杯中酒，
　　说：“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婊子，不停地从别人身上搜索她的影子，一个又一个，我真的好累。我原以为……”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说：“我们都错怪彩霞了。”
　　他不可置信道：“错怪？”
　　我说：“那天我们见到的墨镜男子，是她表哥，是个盲人，那天彩霞在路上心脏病突然发作，要不是他表哥背着她跑到了医院，我们恐怕……”
　　老猪愣住了，呆若木鸡。
　　许久，问道：“那……短信……”
　　我说：“她想让你断了对她的念想，好好重新开始生活，所以就一直停机。”
　　老猪：“是……这样，那……她现在？”
　　我说：“手术很成功。”
　　我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安慰，但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人开始喝闷酒，也不与我说话。
　　许久，
　　我说：“还要不要八大作坊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口干净杯中酒，喊道：“要，老子现在就要！”
　　我说：“那他妈还等什么，走起！”
　　我们连夜买了第二天早上赶往天津的动车票，害怕睡过头，两个人一夜没合眼，所以一上车就不知云云了。下午五点四十，动车准时到达天津。

　　到彩霞学校后，老猪给彩霞打了电话，不知怎么的，俩人就在电话里吵了起来，老猪很是生气，挂断了电话。
　　说：“走！”
　　我说：“走？”
　　他没有理我，径直走出了校门。
　　我觉得这次真的是over了，no do no die !
　　我走到校门口时，却看他走进了一家花店，不多时，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笑容满面的向我跑来。
　　我想这下有戏了。
　　他说：：“走！”
　　我说：“走？”
　　他没有理我，径直走到了彩霞的寝室楼底下，我一看，顿时傻眼了，这尼玛是要喊楼的节奏啊。
　　“彩霞，原谅我吧！”
　　“彩霞，原谅我吧！”
　　……
　　周围瞬间聚满了人，我觉得应该给他加点火，必须充分发挥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就带头在人群中间喊道：“彩霞，原谅我吧！”
　　果然一呼百应，渐渐在场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彩霞，原谅我吧！”
　　“彩霞，原谅我吧！”
　　“彩霞，原谅我吧！”
　　……
　　那场面可真能够用盛大和恢弘两个字形容了。
　　彩霞被老猪感动的痛哭流涕，最终在室友的搀扶下走出了寝室楼，站在了老猪对面。
　　老猪捧着鲜花说：“曾经有个酒鬼，使尽手段让你爱上了他，却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逃避的不知所踪，将你一个人抛弃在了黑夜中。后来，那个酒鬼彻底醒悟了，他开始日日夜夜祈祷，祈祷你能够健康平安，祈祷你能够原谅他的过错。”
　　老猪跪在地上，说：“虾儿，原谅我，好吗？”
　　“原谅他！”
　　一呼百应，
　　“原谅他！”
　　“原谅他！”
　　“原谅他！”
　　……
　　彩霞忽的转身走进了寝室楼。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片刻后一片叹息，都在为老猪感到可惜和同情，我日他妈都要急的哭了。
　　“背我出去，我就原谅你！”站在门内的彩霞大声喊道。
　　全场顿时再次一次被点燃，沸腾起来。
　　那天除了老猪、彩霞和我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彩霞趴在老猪背上，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老猪嘴角抽动了几下，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彩霞在他耳边说：“这是你丢失了的，我帮你找回来。”
　　得不到的就让它在那里，求个完美。得到了的，就牢牢抓紧，即使丢失了，也要努力把它找回来。
　　第二天，我就买了当天天津至长沙南的动车票，在车上回忆着：
　　彩霞趴在老猪背上，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老猪嘴角抽动了几下，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彩霞在他耳边说：“这是你丢失了的，我帮你找回来。”
　　看着手机里女朋友满满的信息，动车到武汉后，我就下了车。因为我丢失了一份承诺，一份对她的承诺，现在我要去努力把它找回来。
　　你呢，又丢失了什么？

《成长在时间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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