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兰

　　“错儿~~~！！”远处一粉衫佳人像只蝴蝶翩迁而至，牢牢地拴着我的脖子挂在了我身上，勒得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我恶狠狠地扒开了她的手，摸了摸脖子，“绿水，你这个样子真像村东头王大爷家养的那只山猴。”绿水，也就是二丫，自从我前年下山，她就再也不让我称呼她乳名了。
　　绿水理了理云鬓，灿若星子的眼眸里难掩兴奋，“错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讲。”我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连绵的雪山，我已经下山快两个月了。
　　“我爹明天要进城，答应带我一起去。”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绿水一眼，“你不是经常经常进城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过几天正好是元宵节了啊，听说热闹得紧，我还从没见过呢。”绿水眨着大眼，朝气而美丽。
　　“哦。”
　　“......”
　　而后我便被绿水狠狠修理了一顿，我的胳膊被她拧在身后，险险就要脱臼，因为我很清楚地听见‘嘎啦’一声。绿水目露凶光地逼问我，“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眼中盈出一抹泪，极端痛苦地摇了摇头，劳资就算想去，也不想跟你这恶女一起啊，默默地咽下了这句话。我一边痛苦地想着，绿水这丫头是不是当年出生的时候和胡屠户家的妞子抱错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凶残。
　　又是一声清脆的‘嘎啦’声，我惊恐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去换成了“去去去...我去姑奶奶，断了断了...咝~”
　　如此，我便被绿水威逼利诱地拐去了锦城。
　　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去城里看看，但是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跟绿水表达了我这一担忧之后，绿水还特特上下打量着鄙夷了我一阵，从鼻孔里逸出一声轻嗤，“你还当真舍不得你那野人住的破洞啊。”
　　去锦城的路上不觉有些单调。自从那日绿水又旧事重提说我那屋子是野人住的破洞之后我已经好些天没有搭理她了，她约莫也知道那是我为数不多的逆鳞之一，所以在我脸色陡然变黑之后她也就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我们是步行出的村子，一路上又换乘牛车，颇费了些时日。第四天的傍晚才紧赶慢赶进了锦城。
　　一进城里，我顿时就被这繁华吸引了。绿水果真没有骗我，这城里，确实和山野村庄不一样的。时至将晚，酒肆客栈陆续燃起了明灯，一派灯火通明，繁华盛景。我想，我总算能理解绿水为何对这繁华地带如此向往了。
　　我们一行三人寻了间小客栈住了下来，我和绿水同住一间屋子。房间颇简陋，不过倒是干净整洁。
　　入夜。
　　绿水在床上翻来覆去，搅得我不得安稳，我抬脚踹了她一下，“烙饼呢你？”
　　“呼~”绿水从被窝里钻出脑袋，长吁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话，“错儿，其实我爹这次带我进城是为了我的婚事，我未出生的时候就许了我爹的一个至交好友的儿子，听说是个大户人家。”
　　我一愣，随后便吃吃笑了起来，“敢情你这翻来覆去是想着你那未曾谋面的小郎君呢？”话里的揶揄之意臊得绿水满面红霞，翻身就要来挠我，“好你个小蹄子，还敢笑话我！”“哈哈哈...”直闹得精疲力尽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绿水早早地便和她爹去拜访那旧友，我没有同他们一起，就躺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我百无聊赖地走在大街上，这城中固然繁华，许多东西都陌生又新鲜，但是一个人逛着，也提不起几分精神。我突然有点想南南了。
　　正出神间，身后马蹄声喝骂声响成一片，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什么情况，就被一道劲力带得狠摔出去，左颊磕在地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操！我快速爬起来，连身上的灰也不惮，抓起手边的石块就朝着前方疾驰的马儿扔去，正中马腿，马儿长嘶一声，猛得抬起前蹄，硬是将马上的黄衫少年抖下身来，那黄衫少年一个漂亮的转身，轻巧地落在地上，用力拽紧缰绳，轻叱一声，那刚刚还躁动不已的马儿竟就安静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位白衣公子，嗓音温软，文质彬彬。
　　没来由地一阵好感。
　　我捂着脸颊，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串句子，“米哟事，就连磕了一下...”
　　摸着手下隆起的厚度，我知道一定肿得很离谱。
　　“哈哈哈...项公子，我道是拐了个弯你怎么就不见了呢，原来是在此幽会佳人呐。”那当街纵马的黄衫少年手摇纸扇，朗声笑道。
　　“这明明是黄兄唐突了佳人，项某可是在替你收拾烂摊子，黄兄可莫要再取笑在下了。”
　　那黄公子挑了挑眉，将目光转向我，“刚刚是你拿石头砸了我的马？”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样子颇有些恶人先告状的感觉。
　　“是你先撞得我。”
　　黄公子的眉毛挑得更高了，“那如此，我们便算两清了，我撞了你，你砸了我的马，我们扯平了。”
　　我阴森森地冲他龇出一口白牙，抡起手中藏起的另一块石头就朝他额上砸去，手速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咚’地一声闷响，那黄公子满目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
　　我随手扔掉手中的石块，拍了拍手，“你的马只伤了一处，而我伤了两处，这样才算扯平了。”
　　我下手并不重，所以他额上只是红了一片，再加上满面错愕的表情，硬生生地透出几分滑稽。
　　他似乎是有些恼怒，但碍于面子隐忍不发，粗着嗓子问我，“你除了脸，还有哪里伤了？”
　　瞥了他一眼，我漫不经心地回道：“屁股。”
　　说完我也不看他，转身就往回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姑娘。”那白衣公子的声音。
　　回过头，迎面飞来一个物体，我伸手接住，是一个白瓷药瓶。
　　“外敷，三日便可痊愈，不会留疤的。”
　　我点了点头，“谢谢。”

　　回客栈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我推门进房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二丫爹也在，绿水坐在旁边，脸色都不甚好。
　　“怎么了这是，杨叔叔？怎么见你们脸色都不好。”我问道。
　　二丫爹只摇头苦笑了一下，并未说话。倒是绿水在一边愤愤地开了口，“那张府倒是好大的派头，我跟爹爹去了连那张大老爷的面都没有见到，更休提什么婚事了。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女儿，是爹爹不好，爹爹没用，连累你受这等屈辱。”二丫爹捶着桌子，一脸自责的样子。
　　绿水摇了摇老人的胳膊，出声安慰道，“爹，莫要说这种话，他张府那样的人家，女儿还看不上呢，我们明天就回去。”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我知道绿水心里也不好受，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沉闷的气氛中吃过了晚饭，我和绿水收拾了一下行李，早早便上床躺下了，准备明天一早回村里去。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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