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荣光

　　二
　　骕骦的嘶鸣，鹔鹴的啼叫。
　　彼岸花开，正如它的名字，这里没有一朵花，而它对岸的陆地上繁花似海。此岛与大陆相距并不远，却显得如此孤立。岛虽小，但足够我和泫沫两个人居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鹔鹴是一只白色的大鸟，它的羽毛白到晶莹剔透。虽然它早在十年前就已被泫沫捉来当我的坐骑，但它的每一片羽毛上依然闪耀着自由的光辉。所以我坚信，有一天我会把它放走。其实很多年前我曾放走过它一次。不幸的是它在飞往自由的途中碰到了外出而归的泫沫。于是泫沫把他捉了回来。
　　【巽儿，难道你在遛鸟？好好看着。】
　　泫沫将一端拴在鹔鹴脖子上的绳索交到我手中。我僵硬地点点头，握着绳子的手软弱无力。我用哀伤的目光看向这只可怜的大鸟，发现它也正以同样的目光看着我。看来它注定要沦为我的奴隶。
　　骕骦是一匹长了巨翼的马，它的目光炯炯有神。虽然它的毛没有鹔鹴的漂亮，但它可以在地上跑的像风一样快。这一点我的鹔鹴是做不到的——我的鹔鹴只会飞翔。所以，我是如此的羡慕泫沫。
　　我羡慕泫沫的一切——他的一切都值得我羡慕。
　　可笑的是，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居然也被人羡慕着。而且此刻，我正被那羡慕亦或说是嫉妒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直射着。
　　在很高很远的地方我就看到了站在彼岸花开最高点上的媟娅。微风轻柔的撩拨着她轻薄的衣裙，身上性感的红色轻纱凸显出她的妩媚诱人。我一直认为她完全可以不穿她薄到半透明的裙子，那样也许会更有看头——她穿衣服的目的难道不是让别人看到没有穿衣服的自己吗？
　　着陆之后，泫沫为我整理着装——这是他的习惯。我觉得他对我就像对待一个心爱的玩偶。尽管被宠爱，可依然是玩偶。
　　媟娅匆匆赶到我们身边，用可以将人灼伤的目光盯着我和泫沫。我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完全不同——对我是赤裸裸的嫉妒，对泫沫是近乎疯狂的爱。然而她连泫沫一个不屑的眼神都没有得到。我真心地替她感到悲哀，真的。
　　【媟娅来了。】
　　我提醒泫沫，虽然知道泫沫是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的。他甚至假装没有听见我的话。装聋作哑也是他的本领之一。我想这个本领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延年益寿。
　　整理好我的衣服，泫沫开始玩弄我的头发。他嘴角天真到恐怖的浅笑足以让媟娅意乱神迷。
　　【我试过了，滞湎上无法造出陆地。所以，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下去。】
　　泫沫平静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失望。他带着笑意的目光紧紧抓住我。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想起他带我去倓渊的目的——他想在滞湎上造出陆地，然后移居。他说滞湎里蕴藏了无穷的能量，像是供养整个汹灵雲飐所有生物的乳汁。
　　我跟随泫沫漂泊了十七年，我们到过很多地方，但我们居无定所。我不知道泫沫是不是天性里就含着不安分的因子，还是他的行囊太轻——里面只有我而已。
　　【这里挺不错的。况且我们刚搬来不久，我还不想离开。】
　　听到我的话，泫沫并没有表现的像我想象中那样不快。他轻轻点头，一只手握住我整个下巴，然后将我的脸猛地朝他拉近，在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后，扯了扯嘴角，欠揍地笑了。他放手后，我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他轻松抓住我的手腕，斜斜嘴角，展露出他的不屑。
　　【太弱了，我的巽儿，你还要再强壮些才行啊。】
　　我头一歪，脸上顿时爬满了怪异的浅笑，眼底变得澄澈，直到整个瞳仁都失去的颜色，放出森白的寒光。
　　泫沫的笑大概在我露出异样的表情时就瞬间消失了，只有骇人的恐惧——“恐惧”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的确足够骇人。
　　泫沫周身被一种奇异而炫目的白光笼罩着，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渐渐与光融合在一起。多么美的画面啊——在温暖柔和的光环中死去，没有一点痛苦地死去。这样的死，是一种幸福。
　　我在泫沫的身体轮廓将要消失时把所有的光收回手心。光聚在我的掌心，在上面留下一个六芒星的图案后消散了。我还舍不得让泫沫消失呢。
　　泫沫跪倒在我面前，面色如霜。他透明的身形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出的鞭子被我轻易抓在手里。我无辜地笑笑。
　　【父亲，您说，我是不是足够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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