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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金王爷
京城如斯,喧嚷中便显繁华。正是一年上元灯节时,花灯、烟火点染得黑夜如昼,交河边游赏的行人络绎不绝。
薛酒就是其中一位。此刻他像脱了缰的马,一身深蓝色长褂,一顶不怎么合身的青云帽,不停的挥舞双臂旋转身子,荡荡悠悠地“撞”入一群又一群密集的人群里,嘴中还因高兴哼着小调儿。每经过一处,便起一处喧哗。但并没有引起追打怒骂。毕竟,谁遇上圣上三年一赦的禁烟火令,都会高兴过头的。
交河最好的观景点朱水亭上正坐着一位棱角分明的黑衣男子,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华贵的黑衣上镶的金边袖口,看着下边冒失的蓝衫人,又呷了口酒。“去码头查了么?”这才张口。
“是,已经查了三天。奇怪的是并无异常。波斯那边……”回声渐渐小了下去。
这才看到,在一旁兰花馥郁的香气后,有一个人影,投在暗淡的烛火下,洒在星月的光圈中,他的声音一时不可名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绝对的勾魂。更是像一种来自于远处不曾出现过的声音,空旷而凛冽。
遗憾的是,你看不到他的身影。庆幸的是,别人也无法看到。
黑衣男子轻轻地抬起了手做了“退下”的手势,掩饰了刚才传音给影子的“继续调查,不惜一切。”影子也不再说话,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中。
黑夜如墨。叶爵歌最后一次放下手中酒杯,因为他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朱水亭下,靠近卖手镯的地方的墙角,摊着一个小乞丐。因为他的确很小,犹如十岁的孩童,然而面孔却是两样,明显更老些。他正摊在那儿,一双红眼睛煞有介事的盯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醉小鬼云三!又是你……你欠我的钱……”原来是一个熟人正打算接着批斗。待他回转过身子,哪有云三的影儿?
云三正如泥鳅般滑过人群不想与正在镯子摊前驻足的蓝衫人撞个满怀,眼睛一直低着,也不道歉,迅速狂奔,在别人看来已是健步如飞。
叶爵歌饶有兴趣的相信蓝衫人的钱袋已经落入了云三的手中。
难得薛酒的反应也是相当快,“你给我站住!”便立马放下手中摩挲了很久的玉镯,生气的开始追逐。
“看来完全是个孩子,可是,天真又聪明。”叶爵歌这么想着,飞快地掠下朱水亭,虽然拖沓着及地类似于鬼魅的黑衣,却仍然那么轻盈,很快,他也加入了追人的行列。
这一切让局外人开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薛酒、云三、叶爵歌,这三个人,果真萍水相逢?
云三携着一腔孤勇闯入了一处死胡同,欲待翻墙找寻出路,不想被一黑衣男子截住腿脚,挣扎不得,只好发挥左脚,双掌在墙上运力激开了那人。叶爵歌轻笑道:“醉小鬼云三原来并不醉,燕子三抄水难得你用得巧妙。”
“嗯哼。还算识货。”云三说话间寻着空隙已成功越墙而逃。
可是,“你如果做杀手,轻功至少可以排到前二十,可惜你是乞丐。”叶爵歌的声音已在对墙等他了。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连云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云三已对面前的黑衣男子保持了警惕,云三转溜着红眼睛,快速打量他,想要从他的装扮中看出他的身家来历。
那黑衣男子并不瘦,即使一袭黑衣罩着也能感觉的来生得有骨有肉,头发不束却略显整齐,一袭黑衣,上等面料,金边袖口,右手上的拇指处有一个淡黄色的玉扳指,腰间无剑,亦无任何配饰。
云三的脑中依次冒出游侠、少爷、剑客、杀手的字眼,又被自己排除。“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暗想。
嘴边却冒出了:“你是什么人?”叶爵歌回答:“当然是追你的人。”
“追我做什么?我们结了怨还是生了仇?”
“哼,刚才不巧看见你偷了我朋友的钱袋,你现在还没有还给他。”
“被你说对了。只怕我不能还。”云三大笑了几声,渐渐引来了正懊恼追丢了的薛酒。
“你马上就不会这样想了。”叶爵歌仍然笑着。
“凭什么?难不成你要硬抢,我看你是……”话还没说完,叶爵歌突然贴紧他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什么。云三听后立马变了脸色,一副狐疑,从怀里掏出偷了的钱袋,大吃一惊,这钱袋,刚刚还沉甸甸的钱袋,竟然除了钱袋外,一无所有,空空是也。你说这邪门不邪门?
云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愤愤地竟然说了一声:“多谢告知。”举拳交拜后大步而去。叶爵歌竟然也不去追。
这是怎么一回事?
薛酒赶来已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他已对叶爵歌产生了好奇,这种好奇,甚至超过了好奇钱袋的去向。
“你是什么人?”他又问了一次,“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刚到京城。”
“是么。我姓叶。”如此简单的回答。
“叶大侠,我看你的轻功一定比那小子强,怎么你也是江湖中人啊。”“叶大侠,你是刀客还是剑客,对了看你并没带刀剑,难不成你是用飞镖?”“叶大侠,你有没有看过《江湖外史》哪,我说,你特别像里面那个……”他一连串的提问被叶爵歌赶忙挥手打断,“怎么这么啰嗦,说话像个女人。”
“哪有……”薛酒不经意的挠了挠脖子,异常白皙。
“呶。”叶爵歌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口拿出了钱袋在薛酒面前晃着。
那是个紫色的钱袋。仔细一闻,散发出一种不知名的,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混杂了各种成分的香味,更重要的是,倒出了那钱袋,尽是雪花白银。
薛酒接过钱袋,小心翼翼的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后,这才问:“你是怎么让那小子相信钱袋是空的?”
“因为它本来就是空的。”“什么意思?”薛酒不解的追问。
“因为那是我的钱袋。”“你的?你用了变戏法……掉包了?可是,你的不会和我的一样。”
叶爵歌苦笑:“今夜花灯再亮,一个乞丐偷儿也不会在意他偷的钱袋的颜色,何况我还告诉他,你钱袋里藏有蚀银粉,要不然他怎么会沾染上莫名的香气。”薛酒亮起了眼睛:“什么?蚀银粉?这么说这种东西真的有?就是一遇金属立即锈解的白色粉末?”
“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哪一点?”薛酒迫不及待的问。
“沾染了蚀银粉的香毒,只怕死得更快。”他与薛酒相视而笑。
同一时刻,京城十三卫都护使会客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京城十三卫,类似于京城的官方组织,履行守卫京城的神圣职责。京城是朝廷的最后一道屏障,京城十三卫就是这道屏障的绝对守护人。十三卫的起源要追溯到首任都护使的十三个武艺双绝的手下,他们同十三卫一样青史留名。而今,十三卫早已不止十三个人,它已成为庞大的特务组织。
李燕北绝对是一个骄傲的人,他骄傲的拥有着京城百分之九十的地产,以都护使的身份成功做起了地主和商人,在头脑方面,你不得不佩服这样一个人能在各个行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这是上元灯节夜,骄傲的李燕北如同往常一样,以答谢聚会为名在府邸花厅大摆盛宴,犒劳手下和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间花厅灯火如昼,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真是人间喜象。李燕北也是满面红光,即使热汗淋漓仍不忘嗔怪替他擦汗搅扰雅兴的夫人。
这时,府上管家不知从何处俯身上来,深色谨慎地对他低语了几句。李燕北一脸诧异,但很快恢复了悠闲自若的神色,举手向在座歉身道:“李某无奈上了年纪,不胜酒力,不似当年酒中英雄,略饮几杯,便已小醉,且最近偶染风寒,恕李某不能久陪,先回房歇息,各位由拙荆代陪,吃喝随意,高兴即是,李某先走一步。”
还顾不上众人反应,李燕北就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当他迈入会客厅的门槛时,发现有一个人已经在等他了。
只见那人低头一手拿着茶盖,一手托着茶杯,正轻轻地吹着茶,伴得茶器碰撞出刺耳的声响。一身褐色上等一长袍,青云靴踩在华美的羊毛地毯上呈外“八”字样。体格健壮,大腹便便,远远一看仿佛第二个李燕北,但究竟比自己多了分高贵,少了分市侩。
那人听得脚步声,便放下茶杯,改为笑脸恭手相迎:“打扰李护使盛宴,严某惭愧。”
李燕北爽快一笑:“哪里的话,二楼主来,已是十分赏光。我感谢还来不及。”他随后便屏退了左右,并吩咐属下好生关上门。
这似乎是一场密谈。唯一值得怀疑的是,双方并没有提前约定。那不曾约定的密谈,更像是一张无纸的契约,双方不会全信,即使合作,也当是小心翼翼。
“我的人今早在码头拦下了一批女人。“那被叫做二楼主的男人缓缓地说。
“女人?许是上元节招来的歌舞乐姬,那有什么奇怪?”
“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们来自波斯。”
“波斯?波斯的女人也许更……”
“这不是重点。魔教源自波斯,近日已听闻魔教势力卷土重来。”严楼主不耐烦的打断他。
李燕北停顿了片刻,捻起手指,像是自言自语:“日月双悬,昭然若揭,西番莲开,清风自来。西番莲教,二十年了,想必在西域待得太久了。”他叹息一声,又紧张地问:“恨听雨知道了么?”
“我还尚未告诉他。我想,如果我不告诉他,他大概什么也不知道。”严楼主嬉笑道。
“堂堂的就雨楼楼主,竟然消沉到那般模样!”李燕北的语气很难猜透。
李燕北和恨听雨不是朋友。
确切的说,恨听雨没有朋友。
一个和京城十三卫并称的就雨楼楼主,竟然没有朋友,这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而二楼主严子拂保持着他的嬉笑:这样是不是正如他所愿?
他顿了顿后,漫不经心地从袖口抚摸到一口白玉,在会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反复把玩着,爱不释手,看见李燕北视线转移至此,才兀自开口道这是他的一番心意,想要孝敬给李护使。
李燕北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宴席上满面红光的状态,他亮起了眼睛,却假装客气的推辞几次三番后,那晶莹剔透的美玉,终于来到了他手上。
那玉小巧玲珑,通透别致,手感细腻,一无瑕疵,在这半个收藏行家的眼中,实乃上品。
正当他翻转玉到另一面时,忽然看到玉的右下角赫然镌刻着一个小小的“金”字,他大吃一惊,已有了几分怒色,掩饰不住的疑问,急切地抓住了严子拂的手腕,呵斥道:“这玉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严子拂一脸茫然,心下更是起疑,只好如实回答:“当然是从波斯女人身上而来,怎么,难道……”
“严楼主,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应该说谎。”李燕北瞪着他,他已看到李护使的胸中强烈的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可是这玉真的……”“难道你大言不惭的在暗指金王爷与波斯女人私通么?”李燕北已是怒不可遏,不觉放大了声音。
“金王爷是谁?”严子拂这才反应过来,马不停蹄的问。
是啊,金王爷是谁?
上元节灯夜,温柔如水的夜色中,传来一声不解的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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