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后宫

　　接下来我由崔琴心带着我在莞华宫四处地转了转，也了解了琴心原本是伺候一位已经远嫁的宗姬的，自这位宗姬远嫁之后便调去樆藻堂做了七品掌书顺人，因着平日办事尽心，所以被调派到了我这儿当差。果然不愧是在樆藻堂这样的藏书之地当过差的，这位崔顺人身上除了那份书卷气外，谈吐也甚是得体，甚合我意。
　　当我刚回了内室坐定，便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想让琴心替我出去打发了便听见那人踏入内室的声音，“朕的岚卿，终于到了。”转眸便看见纷纷而至的皇帝玄子湜。“岚卿美貌，果然如浮云出岫，清丽脱尘。”双手抚着我的双肩，眼神之中皆是欣喜。
　　“皇上，臣妾不敢当，臣妾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皇上后宫三千佳丽。”我低着头，自然地挣开他的双手，面色如常。
　　对于我不敬的举措他也不以为意，“朕的岚卿果然与众不同，当日绛雪轩，岚卿那一巴掌可真是让朕出乎意料，普天之下，怕再没有人胆敢如此对朕了吧。”
　　听他又讲起当日之事，认是我再清傲也不禁红了脸低下头，那次我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大胆到脆生生给了他结实的一巴掌。
　　“岚卿娇羞，真真令朕爱不释手。”说着便想拥我入怀。
　　看着他如此轻佻，我直接一掌拍掉了他欲抱我的手，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又不得不后悔万分，我怎么又出手对皇帝不敬了？当日尚且是不知者不罪，可如今却是……
　　“哈哈哈。”皇帝见我如此不敬也不怪罪，只坦然大笑，“岚卿果然特别，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啊。”
　　不错，世上便是有了我这样令人大开眼界的人会如此的不识好歹。可是他竟然能够如此的容忍于我。
　　我不禁偷偷地打量他。
　　只见他一身绛紫色盘龙衣衫，不似当日在表姐的宓坤宫见到的明黄长褂，但只是这寻常般的打扮仍掩饰不住他华贵的气势，头带束发紫冠，两行剑眉直入发鬓，眼神若碧池里那一圆明月，亮而有神，却忽远忽近，透不尽的飘渺，令人见之忘俗，当真有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的感觉。眼前之人，音容姿态完全可以比拟潘安嵇康之流了。
　　这样的男子，便是我以后的夫君了。
　　才回神，却正对上皇帝促狭的眼神，“妩儿竟如此喜欢朕了，朕真是受宠若惊了。”
　　皇帝看我无动于衷，也不气恼，仍就面带微笑地说了下去，“当日听你表姐唤你妩儿，想是你的乳名，如今朕已然成为你的夫君，那么自也有那个唤你‘妩儿’的资格了。”说完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碎发。
　　我见他态度如此亲昵，也不禁红了面颊，“皇上竟然如此轻佻。”
　　“朕宠爱自己爱妃，如何算得上轻佻？”
　　他话一出，我立时语塞。
　　毕竟他是那个坐拥天下的人，毕竟我只是他后宫三千粉黛中的一个，毕竟我是要宛转承宠必恭必敬的小妾之一。即便是他的正妻，即便是后宫之主的皇后见了他，亦需要行礼自称“臣妾”的，臣字一出，尊卑已现。
　　“皇上对于一个小小宫妃，自然算不上，可对于一个与皇上仅仅见了一面的女子而言，却不希望自己夫君是一个言语轻佻之人，对岫烟而言，眼前之人是夫，却非帝王，岫烟不想以一个臣子的身份站在皇上身边，岫烟想做那个可以与皇上比肩而立的女子，一个妻子。”这番话是我在府里的时候便想好的，虽然有些小小的算计，希望自己能在皇帝心中站稳一些脚步，却也算是我原本内心真实想法。
　　果然皇帝听罢立时有些动容，“妩儿苦心，朕自当不负。”说罢即拥我入怀。
　　正欲挣扎摆脱间，忽听外间声音甚是嘈杂。
　　我知道方才皇帝定是嘱咐过不许随意闯入或是喧哗的，如今外间这般，定是有要紧事了。
　　我立马挣脱皇帝牵制，“皇上，外间如此喧哗，莫不是有了什么打紧之事？”
　　皇帝面色稍有不悦，只皱着眉头，“不知分寸的奴才，此刻如何是他们打搅的时候？”他将头一撇，我却觉得此刻的他娇憨可鞠，倒像个孩子般，全然不似一个登基十载的少年皇帝。
　　“可是皇上，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因岫烟而耽误了，这个大罪名岫烟可担当不起。”
　　“罢了罢了，他们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无非是为着几个女人罢了。”皇帝玄子湜一脸腻烦，却仍是唤了在外等候的总管太监黄丞敷。
　　“奴才黄丞敷参见皇上、岚贵人。”黄丞敷进了内室向我与皇帝作了揖，见皇帝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随即面色焦急地开了口，“皇上，太后那边有请皇上移驾，说是太后旧疾复范，那头催的紧，奴才不敢怠慢，这才惊扰了皇上与小主。”
　　“太后现时如何了？宣太医了没？”我深知这位大玄皇帝对太后孝心极厚，于是也帮着黄丞敷劝着他。
　　“皇上，既是太后身体不适，太还请皇上速速移驾，莫要怠慢了病情。”
　　皇帝叹了叹气，随即看了看我，眼中有些许歉意，“好吧，移驾慈宁宫。”
　　临走他回头瞧了我一眼，“岚卿大度，非宫中寻常女子可比。即晋为嫔。”说完由黄丞敷引着出了内室。
　　我一时还难以回过神来，短短时间，我竟由一名贵人尚未侍寝便升为了嫔，这，亦不知该喜还是忧。
　　接着我便依照宫中规矩，新晋妃嫔去坤宁宫拜见皇后。于是我便由琴心带领，去坤宁宫拜见皇后。

　　坤宁宫的位于后宫正中，左右为东西二宫环绕。是整个后宫除却乾清宫最华丽最恢弘的宫殿。
　　眼中满是黄绿相间的琉璃瓦，莫名地，我觉得坤宁宫喜庆尊贵却失去了一分朝气。
　　“小主请进，娘娘已在清心殿等候多时了。”一位面容姣好眼神聪慧的宫女恭顺地领我去了坤宁宫主殿清心殿。
　　“有劳姑娘了。”到了清心殿前，我示意身边琴心，她立即会意，掏出一只早预备好的翡翠镯子放到那位宫女手中。
　　那宫女立即会心一笑，“小主抬爱了，小主心意奴婢心领，可这礼却实在贵重，奴婢受之不起，还请小主收回。”
　　我见她脸上虽堆着笑，可眼神里却透着坚定，索性也顺了她的意，“那好，我暂且替姑娘保管着，日后还需姑娘多加照应。”
　　“侍墨不敢。”
　　“你可叫侍墨？名倒是个好名，也衬得你清新长相。”我扶着琴心的手，淡淡说道。
　　“多谢小主。”

　　“臣妾正五品岚嫔凌氏参见皇后娘娘。”我走到皇后座下，行了个宫中标准的大礼，毕竟是初次见到皇后，总不能太过怠慢了。
　　“妹妹请起。赐坐。”皇后轻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随即有宫女上前领我至我的座位。我的座位并不是很靠近皇后，居于殿中偏下方的位置，想必也是按着份位来的，我瞧见我的表姐容妃便坐在皇后左手隔一人的位置。“妹妹大喜，才进宫便又晋了位，只是本宫此前安排了贵人份位的座位给妹妹，无奈方才传来消息的时候一时间改也不及了，望妹妹见谅。”皇后淡笑地看着我，语气依旧轻柔。可她的话却明地令我一惊，我明明才晋的位，不过须臾，坤宁宫便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后可真是耳听八方，宫中必然早布下重重眼线了。
　　“恭喜妹妹了。”
　　一时间周围恭喜声四起，其间也夹杂了不少冰冷怨毒的视线。
　　“哼。”皇后右手一名女子不屑地冷哼道。“这么快便又晋了位。新妹妹可真是盛宠呢。倒是其他几位新妹妹了，这才蒙宠不久呢，便又被新人抢去了风头。”语毕周围的许多衣着鲜亮的女子皆暗了脸色，其中也有人怨毒地瞧了我一眼，定妃瞧此景满意地笑了笑。
　　“岚妹妹别在意，定妹妹向来心直口快些，皇上也正是看中了定妹妹这一点才如此爱护有加，认为定妹妹这般心性难得。”皇后微笑地对我说道，阳春三月般的笑容，却令着身边的人变了脸色，皇后语带针锋，话一出，定妃立即噤了声。
　　我不禁觉得那定妃的确直爽了些，这宫廷里最忌讳的，却恰是这过分直爽，这位定妃，倒也是个愚钝的，这样直白，她在宫里的人缘定是不佳的了。
　　果然周围好些个嫔妃都用帕子捂了脸偷笑。
　　这更是引得定妃面色更加难看。
　　“定妃娘娘心性难得，后宫女子中若有人愿拿真心真情地对待皇上，的确是帝王之福，料想这宫中美人易得，真心却难求。”说罢我坦然地扫视一眼殿中四处，最后将视线定于皇后身上，“皇后娘娘贤良，如定妃娘娘这般难得，皇后娘娘必也是欣喜的。”
　　皇后闻言即展颜，“岚妹妹这般巧嘴，难怪这般招人爱。容妹妹你说是么？”说罢侧过头瞧了容妃一眼。
　　“皇后娘娘抬爱了。妩儿自小便是伶牙俐齿的。”表姐淡笑着，语气也是淡淡的。
　　刚才我说的话有些献媚的意味，再加上表姐不冷不淡的回答，如今在座女子无不是聪慧的，看看情势都有些幸灾乐祸。我脸上表情自也是讪讪的。心中却是极清明的，如今想要在这深宫内站稳脚跟，承宠固然重要，宫内暗枪冷箭的，断不可成了众人眼中的箭靶，所以我如今首要的，便是藏拙。

　　“好了，如今本宫也乏了，众位姐妹就散了吧。”大约过了一烛香的过程，皇后揉着太阳穴，皱着眉，满脸倦意地向在座挥了挥手。
　　众人闻意都向皇后告退了回去。
　　临了皇后身边的清荷走到我身边，“岚嫔小主请留步，请随奴婢至椒房殿，皇后娘娘有请。”
　　“那就有劳姑娘了。”

　　椒房殿是坤宁宫中的一座偏殿，是平日皇后居住的地方。椒房原是汉代皇后居住的宫殿，相当于今日的坤宁宫，可本朝却把它作为皇后居住的偏殿，素日得宠的妃子也可享用椒房礼仪。椒房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整个宫中如今也只皇后殿有椒房，而其余后妃中甚至是几位得宠的，尚没有享用椒房之尊。
　　“请小主稍坐片刻，娘娘正在更衣，稍后即到。”一名宫女端了茶于我，恭敬地向我回话。而清荷进了内室禀报。
　　我只觉得过了好长的时间之后皇后这才姗姗来迟。
　　“妹妹间谅了。本宫方才也是累极了，不曾想梳头的时候竟睡着了，这才叫妹妹久等了，望妹妹莫见怪。”皇后笑意绵绵，举手投足间又是优雅无限，一派母仪天下之风，可却又多了些固守陈规的迂腐感，整个人失却了一份灵气，难怪素闻皇帝不喜皇后，果然不是虚传，放眼素日较得宠的几位嫔妃，定妃、容妃、承招仪、惜贵嫔，举手投足皆是各有一派风韵，即不流于世俗，又不过分清傲。
　　“臣妾等候娘娘本是应该，娘娘无须在意。”
　　皇后坐在堂上定定地看着我，我亦坦然地回视，她这才满意地一笑，“岚妹妹这样心性，着实令本宫满意。后宫有妹妹，的确是本宫之福。”
　　“臣妾多谢娘娘厚爱。”
　　“今日，就留在这儿用膳吧，本宫这儿小厨房新进了名擅做扬州点心的，妹妹可愿留下陪我这做姐姐的尝试？”皇后没有看我，清闲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轻地蹙了蹙眉，“本宫向来不喜普洱，入口虽陈香滑润，但却极易上瘾，民间有句话，‘不喝不知道，一喝离不了’，这样会催人迷恋的茶，本宫眼中向来是容不下的。美则美矣，切勿不可贪恋，岚妹妹你说是吗？”说完随意地望了我一眼，可眼底的凌厉却让我不寒而栗。
　　“皇后娘娘今日教诲，臣妾自当谨记。”
　　“咱们姐妹二人谈话，自然随意些，妹妹无须这样拘谨。”
　　“是。”
　　直到用了午膳，我才得以回到莞华宫，今日的我，想必让皇后很是满意了，对一个胆小、拘谨又唯唯诺诺的女子，怕是暂且不会下手的了。
　　望着此刻万里无云的碧空，我深深叹了口气，如今我也置身于后宫这口深到望不到头的井，只盼着一天可以拨开这层层堆砌的砖瓦帘幕，再望一望外头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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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亲爱滴四两，嘿啊，不写帅哥就对不起女主滴花容月貌捏。。。
　　没个帅哥我自己都不原谅自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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