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时微光

　　“他的眼底有一种看不透的东西在闪烁。”
　　夏尘第一次在T大见到姜子沐时，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那天她背着一个书包，拉着一个行李箱，气喘吁吁地敲着宿舍大门。
　　大门被徐徐打开。盛夏的午后，敞亮的楼梯口，一个少年从门缝里一点点出现。
　　静谧。
　　少年站在她面前，耳畔有一颗夺人心魂的黑色耳钉，眼底却有一种看不透的东西在闪烁。燥热的空气中，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凉，丝毫不像是在一个酷暑的地方待过的人。

　　夏尘一时有些错愕，本能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宿舍。
　　“你好，请问这里是东方公寓十七幢605宿舍吗？”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然后说道：
　　“夏尘？”

　　敞亮的楼梯口。
　　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黑洞一般吞噬着某些东西。
　　夏尘觉得有汗液黏在自己的发根上。
　　“我是。”
　　接着是他浅笑的声音。“请进吧。”

　　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因为是与其他两人合租，所以剩下一间没有打扫过的房间应该就是未来她的房间。
　　但她怎么觉得现在气氛有些奇怪，是因为身后一直跟着一个陌生少年吗？
　　夏尘转身问他：“嗯……其实我想问一下，你莫非是我的其中一个室友吗？据我所知，我好像并没有男性室友吧？”
　　其实来之前，她还是打听得清楚的，是另外两个大二的女生与她一起合租，所以并没有男室友，之所以选择出来住也是因为想在大学有个相对独立的环境。可是现在的状况是？

　　姜子沐微微触眉，一副惋惜的样子：“啊，是这样吗？”然后，他抬头朝她浅笑，“那，你希望吗？”
　　“……”
　　夏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生。
　　这样莫名得让人的心头一惊，哪怕是在遇到那个人之后也是从来没有过。
　　而此刻，这个少年就站在她几公分远的地方，如此自然地询问着她。仿佛是来自友人之间的询问。
　　“无聊。”夏尘移开双目，淡淡吐出几个字。
　　在她当时看来，姜子沐对她不过是一个突然碰面的陌生人。
　　虽然后来得知这场邂逅绝非偶然，但也绝不能否认她当时的想法。

　　姜子沐侧过头望着夏尘，似乎想从她眼底找出些许破绽。
　　半饷。
　　他回归了正色。
　　“好吧，我确实不是你的室友，是白亦舒让我来这里招待你的。现在招待完了，我也该走了。”白亦舒是她合租的其中一个室友。
　　哦，原来是这样。夏尘瞬间觉得轻松许多。

　　“不过，既然是我招待的你，你或许应该说声谢谢？”
　　转身的时候，夏尘再次看到那颗黑色耳钉突闪而来的一道奇异光芒。就像他有些诡异的笑容。

　　夏尘盯了他许久以后，最终决定妥协。
　　“……好吧，谢谢你。”
　　“嗯……”他拖着一个冗长的音，勾着一抹笑容走向玄关处，“那我真的走了哦。”
　　这样一步一步走出去，似乎没有半点犹豫。
　　但她直觉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玄关处，那个身影突然转过来。
　　“不过，你应该挺舍不得我走的吧，所以我还是先不走了。”
　　“……”夏尘看着他。
　　姜子沐笑。“而且我突然很想看看你在这里忙碌的样子。别人总说看着一个人特别忙碌的样子自己会生出一种幸福感，我突然想体验一下。”
　　有那么一秒，夏尘觉得他很像她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不过也只是一秒而已。
　　因为她对他那种邪异的笑容可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和你很熟吗？”夏尘淡淡地说。他一次一次挑战她的极限，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珠是平静的，眼神却是轻视的。
　　姜子沐又笑起来，回望夏尘。
　　“不熟吗？”
　　阴影处，那个笑容变得越来越邪异。
　　只是，她却半点兴致都没有了。

　　“其实，你要是想多留一会儿，根本不用咨询我的意见，反正这里也是你朋友的宿舍，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是吗？”
　　说得倒是轻巧。
　　只是语气已经透露出不耐烦了。
　　不过既然是她自己说没关系，那么他也不必客气。
　　“这话虽然有些讽刺，但还是很中耳的。”言下之意，他已经决定留下。
　　然后，姜子沐饶过夏尘，坐向沙发。松松垮垮，随意极了。

　　夏尘看他一眼，心里更加反感，拉着行李箱就往房间走。
　　他却像一个缠人的小鬼在身后喋喋不休。“不给倒杯水吗？”
　　“没手吗？”
　　耍下一句话，脚步停也没停。
　　“你真是冷漠。”接着，姜子沐从桌上倒一杯水，慢慢也走了过去。

　　屋子里，少女将长发绑在脑后，侧着身快速整理着行李箱。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敞亮的室内，他斜斜地靠在她的房间门外，那颗黑玉般的耳钉与他的笑容闪烁着同步的光芒。
　　“要喝吗？”
　　姜子沐把透明的玻璃杯用两根手指捏在半空中。
　　夏尘触一触眉。
　　“不必了，你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好吧。”他嘻笑，喝一口水，喉咙里发出一个“咕噜”的声音，接着靠在那里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慢慢品味。

　　嗯。其实这个角度看她倒是刚刚好呢，既能看出她长长睫毛背后那双波动的眼神，又能看到她那张水润的樱桃般的小嘴，就连脖颈那处有些细微的青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是很细腻透明的肤色呢，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她似乎并没有记起他。

　　这会儿，他看到她麻利地收拾着箱子，看到她在拿出自己贴身物品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快速地放到了一个柜子中。
　　他咽下水，慢慢道：“你和一个陌生男性共处一室，竟然还能如此随意拿出自己的贴身物品，就不觉得害怕吗？”
　　夏尘停顿几秒，鼻子里发出一个类似“哼”的轻笑，然后斜过眼去：“……我不觉得你的性别为男。”
　　“哈。”张牙舞爪，确实还是小时候那个夏小尘，可见她是真的没变。

　　“让一下。”尽管如此，夏尘还是忙碌地走进走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此刻的想法。
　　所以这样看了她许久，等到她终于忍无可忍，在她真正爆发的前一秒，姜子沐还是决定告诉她。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夏小尘同学，不过我实在好奇极了。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让你连老朋友的模样都认不出了？”

　　“原来夏尘你和子沐早就认识了啊，真是太好了。”
　　傍晚的时候，两位室友白亦舒和章溪妍一边吃着饭，一边高兴地说着。
　　夏尘却有些心不在焉：“是啊，是太好了。”
　　“难怪上次我说起你的名字，他说来帮我接待你。不过既然你们以前就认识，怎么一开始没认出来呢？”
　　“那是因为……”因为他变了许多吧。
　　变得太过陌生了。
　　夏尘心不在焉地夹一根青菜，说：“可能变帅了吧，一下子没认出来吧。”这种时候，或许可以用这种借口当说辞？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子沐小时候是不是也同现在这么臭屁？”
　　臭屁倒不至于，但也是很恼人的。

　　“真可惜，我本来还想让你很惊讶地猜出我是谁的呢，可你竟然把我忘记了。”房间门口，那个少年侧着身黯淡的说道。
　　夏尘侧首看着他。有阳光晒过来。
　　嗯，又是那种惋惜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狡黠的气息，似乎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微微瞟向耳朵上那颗蛊惑人心的耳钉。
　　唉，那颗耳钉，竟然能被他戴得那么邪异。
　　所以，这样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踪迹。
　　“怎么？还是没想起来？需要我帮你回忆吗？”他侧过头，很耐心地问她。
　　同样是小时候惯有的姿势，小时候问她之时，一定是出了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如此，可是现在……
　　“真的忘了？”见她不说话，姜子沐说道。
　　摇摇头，夏尘轻叹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阿木。”
　　姜子沐笑起来，拉过她，亲昵地在她鼻梁上轻轻划了一下。“对啦，这还差不多。”

　　饭桌上，白亦舒询问道：
　　“这么说，你和子沐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
　　夏尘回答她：“是啊，五年了。”
　　“这么久？所以你们五年都没联系么？”
　　“嗯，那时他家搬走了，所以后来一直没联系上。”
　　“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小时候就认识的话，那感情应该很好吧。其实我也挺想自己有个青梅竹马的人的。”
　　小时候的感情确实挺好，只是，这么多年不见，她与阿木的感情也陌生许多吧。
　　“还好吧，但他那时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是一个特别呆的人呢……

　　“老朋友见面，或许应该拥抱一下？”
　　姜子沐眼底一抹笑意闪过以后，已经拥上前。
　　很结实。
　　有一股男人特有的味道。
　　温热，脖颈处传来一阵阵气息。尽管是她所熟悉的人，但毕竟多年不见，又加之是男性，始终耐不住这般厮磨。
　　就在她想着是否应该到此为止，姜子沐已经抽身。

　　“你的身子倒没怎么长开嘛，好像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笑意满满。
　　就在她回味他这句话的意思，脸庞却倏得通红。
　　然后是姜子沐肆意的笑。“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也不给别人看。”
　　“……”
　　短暂的停顿之后，夏尘只好用小时候一贯的口气同他说话。“你真是越大越无耻了。”
　　捏捏她略微生气的模样，心底有些窃喜。
　　这样看着，确实还是小时候那个夏小尘呢。
　　眼珠圆圆，鼻梁笔直，鹅蛋脸，肌肤很光滑，像鸡蛋。尤其是那种红润轻巧的嘴唇，很是耐人寻味。
　　“走吧，我们去沙发上聊会儿天。”

　　见她不动，姜子沐突然又狡黠地指着房间里那张*，“或者，你要是想在这里聊天我也不介意，反正小时候我们也总挤在一张*上的。”
　　“……”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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