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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云昭
这个小白狐名叫姒凝,年龄跟仙仙差不多大,也是三百多年的妖狐刚化身没多久。照她自己的话说,她是想改变世人对狐狸精的看法,都道狐狸是妖惑、邪魅,天生使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房中之术骗取好色之人的精气。有些人畏惧,有些人唾弃,有些人憧憬,还有些人津津乐道,臆想着编出些狐仙与人类的爱恋,骗些单纯的读书人的眼泪。然而姒凝却很无奈地说,个性与气质本就是天生的,狐狸生就魅惑,明明是无情无怨的眼神,却能勾人魂魄,实在非狐狸一族故意所为。世上男人大都难以禁得住诱惑,而女人对勾走自己男人的狐狸精咬牙切齿,但又大多不会怪罪到男人头上。女人对女人有天生的敌意,男人自然是有多远就想躲多远,一来二去,所有的污水都泼到了狐妖身上。姒凝说这些话时,满眼的委屈和愤懑,我拍拍她的肩,表示同情。她捏着根小树枝在石头堆里不停拨弄,“所以,我要找到我最爱的人,陪他到老,我要他们都看到狐狸的专情。”我撇撇嘴,“你这是用你一辈子去做戏而已。”她也不怒,只是摇了摇头,淡粉色的嘴唇上出现了咬痕,“不是做戏,只是一个执念,顺便给那些人证明一下而已。”我无言,想了一会儿,偏过头,把脑袋凑到她眼前,“你看我怎么样?”“嗯?”她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把我的脑袋别了过去,“你就算了。”我作伤心状仰头又靠到了树上,闭起眼睛继续听她唠叨,然后就睡着了。
“唔......唔唔,好吃......”好像是烤鸡诶,好香,好脆......慢慢张开眼,哇,好大一只烤鸡!一只脆生生的烤鸡被塞到了我的嘴里,我呆呆地看着,又转溜了下眼珠子,看到俯身拿着烤鸡的姒凝,“小狐狸,你从哪搞来的?”她爽朗一笑,“狐狸要是连山鸡都抓不到,还怎么生存呢?”我拍拍脑壳,摆出一副傻乎乎的笑容。
一顿丰盛的早餐后,我们拍拍屁股就继续上路了。
“小狐狸,你也要出林子吗?”舌头在口腔内绕了一圈,回味下美味的烤鸡。
她点点头,“跟你不一样,我经常出去的,昨儿个正好看见你,火都要灭了,你冷得缩成一团,我看着挺心疼的,就过去帮你添柴火,然后你就醒了。”她跳了个圈,手指不停地撩拨经过的树枝,一副未经世面的少女模样。不过听完她一番话,我倒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你又说你要出林子,估计林子外的世界你也没什么朋友,我闲着也是闲着,陪你出去逛逛咯,”她莞尔一笑,“说不定还能遇到我的命中注定呢!”我没答她,默默赶路。
“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她转过身来,背着手边倒着走路边盯着我看。
我倒是被问住了,我叫什么呢,仙仙似乎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他也没问过我。我愣愣地想了半天,她倒先无语了,“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名字?”我点点头,她满脸黑线,挠挠头,“那给你取个名字吧!”我想了想,“好。”她乐得一拍掌,“我就喜欢取名字!”
她沉吟片刻,道:“曲中有唱‘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你觉得沐方怎么样,‘方圆’的‘方’。”我摇头,“太女气。”她稍稍失落,又扭过头去继续思索。
我笑笑,“云瑶一带总是烟雾缭绕的,也看不到烈日,既然我要出去了,不如就映了这昭昭白日,叫我‘昭’好了。”她捂牙,“好酸。”我瞥了她一眼,“你先跟我卖酸的。”她也没回嘴,只乐滋滋地喊我:“昭昭。”
我又一转念,“姓云好了,既然是从云瑶山出来的。”她扑哧笑了出来:“云昭?像个小丫鬟。”我看着她笑成一湾浅水的眼睛,喃喃道:“还真是狐狸精。”
又过了两天两夜,我们才终于走到了林海边缘,踏出林子之前,我停步,转身望向远方的一片云雾,云瑶山的面目已经完全掩盖在云海烟霏之中,而仙仙,恐怕此时还坐在窗前吧,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想到这里,我苦笑,他怎么可能看见呢。天上稀稀地下起了雨,姒凝拉着我急匆匆地向前方跑,一边回头跟我解释:“前面不远处有客栈,我们快过去。”
到了客栈,我们就尴尬了,房间倒是剩的很多,但我们俩都是出来得毫无防备,身上也没有银两,那老板狐疑地盯着我们半晌,“二位客官是想白住?”“咳咳......”我干笑。姒凝倒是站在旁边不着急,老板冷嘲热讽一番过后,她手移向腰间,解开一个结,手里握着个东西往桌上一摊,“掌柜的,我们没有银两,这个玉佩抵房钱跟饭钱总可以吧。”
桌上是一个圆形的青白色玉佩,通透无暇,温润光洁,上面镂空雕刻着一对翩翩缠绕的凤凰,六只长尾轻柔地舒展开,又在最末端交错,卷卷舒舒的纹路都极其细腻,这么好一块玉,她不心疼啊?姒凝只眨眨眼,天真中挟着些娇媚,那掌柜拿起玉佩端详了一会儿,一脸怀疑:“这玉佩可是值钱的,就只作住店钱,你不心疼?”她摆摆手,“本来也就是一个不相关的人送的,眼下还是有间屋子睡觉更重要。”掌柜含笑把玉佩摸了去,收进了袖子,“好说好说,二位请往楼上走。”
这客栈虽小,五脏倒是俱全。推门进了我的那间房,就看到一面绘着花鸟的屏风。屏风上的花团团簇簇,赫然像几只淡紫色蝴蝶围在一起说私话,每朵花都有五瓣,上面又有纹路,仿佛深紫色的血脉缓缓跳动。这花形虽小,然后聚在一起却是锦簇繁茂,乍一看是寻常野花,细看之下居然让人心生怜爱,平淡中透着诱惑,因其坚强则更让人想保护。我揉揉眉,怎么下了山之后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肯定是太想仙仙了,不知道他看见我会不会又跟我生闷气。
绕过屏风,看到了后面的桌子跟床,中规中矩,跟我想象的没什么差别。我一下子扑到床上,皱着眉,开始努力回忆上山之前的生活。我究竟因何原因重伤,我是谁,我是做什么的,我的家人在哪里,两年了,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愁得我闭上眼睛干脆什么都不想。银铃般的笑声突然传来,“昭昭去吃饭吧。”我依旧闭着眼,点点头,身体却丝毫不动。“起来啦,”她直接拉住我的胳膊要把我提起来,“看你这么一副不谙人事的样子,趁吃饭的时候跟你普及下知识啦。”我心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懂世间事。虽然听她讲完后,一阵心虚,原来外面的世界我真的不知道。
外面是人仙妖共生的世界。这个我知道,但关键是其中三者的制衡关系却十分微妙。人类有皇帝,妖界有妖王,仙界确是迟迟选不出天帝,缘由便是仙界的各位大佬谁都看不起谁,自认为有能力当天帝,也发动过一次大规模战争,却一直没争出个所以然。
仙界几大大佬是这么几位:掌管人类寿命和子嗣的大司命跟少司命;火神炎光;河神汜伯;战神擎烈;祭司月女。
大司命与少司命是一对夫妻,共居于仙界东北处的幽寒山,幽寒山乃是仙界极寒之地,日日飘雪,常年冰封,唯有夏季一两个月能够接受太阳的恩泽。不过二人的宫殿倒是美轮美奂,幽白色的冰石砌成了一座雪之城堡,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也会觉得凛然寒气浸透心底,不过再细看,就会被它巍峨庄严却遗世独立的矜冷所震撼、感动,这三宫十二殿,哪个不是像玉匠雕琢玉器一般精雕细刻。这对夫妻常年住在这里,骨子里都沁着一种漠然矜持、拒人千里的高冷。然而据说,二人当初的爱情却是轰轰烈烈,不止他们,每任的大少司命的恋爱都跟苦情剧似得虐到人发指,当然这些八卦我就没细问,一来毕竟这种野史秘闻不甚靠谱,二来这些情情爱爱的牵牵扯扯,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火神炎光是个红发红眼的暴烈帅哥,姒凝这么说的,当然,只是她听来的。炎光占据西南一角,那地方四季如春,这我倒奇怪了,火神不是应该住在什么火焰山啊、火山口啊或者岩浆旁的悬崖上什么的,姒凝表示蔑视我,“几百年前的老古董。”我这才知道,火神虽然性格狂野骄躁,但人却是克己复礼,他很容易动怒,却不会迁怒于他人,更不会以杀生来泄愤。据说他要真的生气了,就会在掌心里燃气一团火,狠狠地扔到自己寝宫门前的水池子里,看着那温柔的池水将火焰吞灭,他就会慢慢消了怒气。炎光说过一句话,我自身易被人情绪所左右,如果再将自己的情绪强加到他人身上,情绪的力量就会翻倍,我不愿受自己受情绪牵制。然而他暴力气质与生俱来,火神属性不可消弭,于是他只能拼命用理性去压制。
我舔了舔嘴唇,这倒是个有趣的神仙。
河神汜伯年纪稍大,在仙位近千年,人也像个平凡老伯伯一样慈眉善目的,只是他似乎有意退位。一般来说,神阶仙位的更替都是非自然的,像是某位高阶神仙突然暴毙,那么他的子女就会承袭他的仙位,而若无子嗣,则由天皇与其他上阶神仙共同协定新的继承者。但是这位活了几千年的老河神似乎有点活腻了的意思,天天在阮江边捞鱼,捞完再放生,每天早晨开始捞,入夜放完再回家,日复一日过了几十年,终于有一天,他对女儿说,“我过得太无生气,你来当这河神吧。”然后就跟其他众神商量去了。上界无天神,天天乱成一锅粥,自然没人理他这个申请,就这样耽搁下来了,于是白发银须的汜伯又一脸郁闷地去钓鱼了。汜伯的女儿阮女看她爹这样也挺郁闷的,就说:“爹爹,你云游去吧,这阮水要是有什么风波我会代你解决的,实在不行再叫你回来。给,”她递给老头子一支竹笛,“有事就吹笛子吧,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要是你看到这笛子泛绿光,就赶紧回来,这代表我有不能解决的事情需要你来出面。”老头子瘪着嘴,眼睛里水汪汪的,眼看就要老泪纵横了,阮女赶紧说:“你天天消沉,做女儿的实在不忍心。”汜伯夸张地点头,阮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老顽童。
我听完下巴颏掉了老远,这些神仙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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