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

　　我感受的到他们猥琐而贪婪的目光，即使微低着头。这种目光毒蛇似的，在我身上蜿蜒着，‘’咝‘’‘’咝‘’地吐着信子，令我浑身发冷，恶心欲呕。‘’锦笙姑娘不必多礼。‘’是那道声音的主人。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心里带着对这位‘’七爷‘’的疑惑与好奇。谁知只是这一眼，多年后，每当我于高墙深院的噩梦中惊醒，却也不愿忘掉彼时的少年。我原以为这位‘’七爷‘’定是锦衣华服，金带玉绶，没想到竟是一袭白衣胜雪的弱冠少年。俊美的侧颜令我微微有些失神。鸦色鬓发用碧玉冠饰缚于头顶。一根玉簪横贯其中。饶是低调处世，我还是惊叹他那身名贵雪缎做的长袍。微风轻拂，吹起彼此颈边的碎发。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我暗暗骂自己不中用，正了衣袂，却瞥到临桌萧言戏谑的嘴脸。原来他也在这里。于是我狠狠地瞪了回去。萧言也不生气，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桂花酿，一饮而尽。‘’萧老板好兴致。‘’有人揶揄着：‘’这锦笙姑娘都未弹曲，萧老板自个倒喝上了。‘’萧言露出他招牌狗腿子式微笑：‘’陆大人见笑了。今日萧某有幸做东，自然不会扫了各位大人和七爷的兴。七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在下再敬七爷一杯。如画，你还在等什么，把我的绿绮琴拿来。锦笙，今日你可得好好侍候几位爷，莫丢了我春玉苑的脸。‘’ 萧言这个恶毒的男人，没错，春玉苑的老板是也。我也不知道嘲笑了他多少回，堂堂一个大男人不去考取功名出入将相侯府，居然当起来青楼老板，整日穿梭于脂粉间，将来哪会有姑娘嫁给他。谁知他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笑我迂腐如老学究。他貌似一本正经地说：‘’宦海沉浮，都是我玩腻了的东西，现在我整日乐得悠闲，银子也短不了不是？‘’说着伸出爪子摸了我的腰一把。然后，眯着猫一样的眼睛看我抓狂，乐呵呵地笑。宠溺的眼神，却能看得我心里无比温暖，如沐春风。
　　‘’锦笙！‘’听到如画在轻轻地唤我，我回过神来，素手一扬试了音，转向面前的几位正主，毕竟这才是大爷。
　　秦爷醉醺醺地扯我过去‘’锦笙姑娘真是漂亮，不愧是秦淮第一歌妓，陪爷喝一杯！‘’说着不由分说塞给我一只觞。我悄悄看看萧言，这家伙自顾自喝得痛快，根本无视我，倒是那个七爷眉头微皱，似要说什么，却眼见着我一饮而尽。在座的拍手叫好，‘’锦笙姑娘，不能只陪秦爷啊，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怎么着也得陪我喝一杯啊。‘’‘’对啊锦笙姑娘，今儿个这杯酒你是逃不掉了。‘’‘’锦笙姑娘……‘’我只觉得今日是要醉死在这酒桌上了。突然那抹白色站起来，替我挡掉所有的酒，打掉几个来历不明的咸猪爪。‘’锦笙姑娘不胜酒力，这几杯我替她喝了。各位看在顾某面子上，勿要再为难她了。‘’他一杯一杯像喝白开水一般喝掉了那些酒，我望着他微红的脸颊，心跳似乎漏了半拍。萧言依旧喝他的酒，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众人见状，只好依了那位顾七爷，不再灌我酒。我感激地望向他。心里揣测是哪位世家贵胄，如此好的人品修养，将来……将来娶妻，也必定是……才貌双全，系出名门。他会娶妻……入了这春玉苑，就别做不切实际的梦了。自己什么身份，自己最清楚不过。
　　抬起头，发现萧言疑惑地看着我，那表情……似乎带着些许黯然。
　　我毫不客气地给他一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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