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

　　马蹄很快就消失了，那一行人的背影也顺着小镇的道路不见。
　　我突然很想知道，少年那种狂傲不羁的眼神中，是怎样的睥睨天下。
　　惶惶回到家的时候，见爹爹将一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客人送出家门。客人衣着华贵，肚子鼓鼓的，两鬓有些斑白，留着小胡子，笑眯眯的很慈祥。
　　爹爹一见我过去，就伸手将我拉住。
　　“这位是……”客人眯着眼睛笑，眼睛打量着我。
　　“犬子，上官然。”爹爹放开我拱手道，“然儿，这是爹爹的老师，贵姓梁。”
　　我眨了眨眼，学着爹爹的样子行礼。
　　然后那个胖胖的梁老师就咧开嘴巴笑：“好，好……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梁老师语气又一转，“那么，傅越，那件事还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毕竟关系的人很多。”
　　爹爹浅笑着，“是，学生会仔细考虑的。”
　　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理解，只能站在爹爹身边。
　　梁老师点点头，视线又转到我身上，他笑笑又对爹爹说：“这孩子眉清目秀，极其聪慧，不失为一位可塑之材。呵呵，那么老朽就告辞了。”
　　爹爹拱手笑道：“恕学生不能远送，请老师慢走。”
　　梁老师笑笑摆摆手，然后转身背着手走了。步伐稳健悠闲，很有一派悠闲自得的气质。
　　等梁老师走以后，我才拽了拽爹爹的袖子问爹爹，“他是谁啊？”
　　爹爹笑笑，抚着我的头，将我带回家中，说了一句我很陌生的官职。
　　“朝中二品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梁中升梁大人。”
　　我突然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就算似爹爹拉着我，我也感觉爹爹就站在很远很高的地方，只凭现在的我根本就触不到爹爹。
　　我抬起头看爹爹，“那么，梁老师怎么会来？”
　　爹爹愣了愣，思考了半天才问我，“然儿，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
　　我有些紧张，拉着爹爹急忙问：“爹爹要离开然儿么？爹爹不要然儿了么？”
　　爹爹好笑的看着我，“然儿怎么了？爹爹会陪着你的。爹爹是问你想不想离开这个镇子，去其他地方。”
　　去……其他地方？
　　我顿了顿，看着爹爹认真说：“爹爹去哪里，然儿就跟去哪里。”
　　小镇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镇子里爹爹和我有回忆的地方，还有从小长大的家。镇子里我并没有什么朋友，给我回忆最多的就是爹爹。所以，只要有爹爹，什么都无所谓。
　　爹爹看着我笑了，又幽幽叹气。接着将我抱进怀里，“我的然儿啊……爹爹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爹爹的声音很轻，给我的感觉也跟平常大不相同。印象中爹爹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叹息。
　　我反手抱着爹爹，“爹爹放心，不管到哪里然儿都会照顾自己的。也会照顾爹爹，爹爹不要丢下然儿，然儿会很乖的……”
　　我感觉身上紧了紧，接着爹爹在耳边轻笑。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样子的离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待我每每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只能叹息命运弄人。

　　晚上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又听见扑棱棱的声音。我想，又是哪只鸽子又飞了吧。
　　之后接连几日，爹爹手中都拿着那块有着精美云纹的翠绿玉佩。经常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天，偶尔低下头看看玉佩，手指婆挲一阵，然后浅笑。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爹爹这个样子。然后，我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改变了？

　　几日后，那位慈祥的梁大人再次上门拜访。
　　这时我正在一笔一划练字，爹爹便带着梁老师进门。梁老师一看我的字就笑了，冲爹爹点点头，“带上然儿最好。”
　　爹爹点点头称是。
　　之后爹爹就要我带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走，我就问爹爹是不是不回来了？爹爹顿了一下，笑道：“这一次怕是要走好长时间，但我们有一天会再回来的。”
　　我点点头，注意到爹爹身后的梁老师，感觉他听到爹爹那句话时，有一瞬的叹息。

　　梁老师当日就带爹爹和我坐上了马车。
　　两马并架的马车有些华贵的感觉，我摸了摸帘子，柔滑的触感让我知道这人的富贵。
　　梁老师打量着爹爹，犹豫了好久才道：“傅越啊……你什么都不带的么？”
　　爹爹轻笑，“学生认为没有什么可带的，这一行就当是和然儿出个远门，不必带太多东西。”
　　梁老师摸了摸胡子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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