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生

　　吴邪有些懵懂地对着镜子看那块蒙着自己右眼的黑色布料。相当令人舒适的丝绸质感，金绣的不规则复杂纹路，像是一个图案，却又隐隐说不清道不明，从前额绕过脑后缠绕而至。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内侧有着隐隐的暗黑色血迹，这是一个冷着脸的家伙给他戴上的。
　　由于发生了几天前的事——到现在他仍不敢也不想回忆的那一幕，他整个人都处于近乎呆滞的状态，自己被人救了，幸免于难，可是……
　　吴邪那至亲的哥哥，身首异处。
　　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置之脑后。吴邪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向屋外走去，没有鬼的院子让他暂时忘却了特殊的眼睛。如果没有那些发光微粒，那么就不会有每天飘荡而过的鬼魂，不会有那场——
　　灾难。
　　他刚被带来时，脑子里全是那些血腥的场面，齐羽和父母的死亡对他无异于双重打击，滔天的火焰和飞溅的血液，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使他几乎是一种魔怔精神状态。
　　初见他记忆犹新，淡黄色的腊梅传来馥郁的香气，冰冷的侧脸和完美的颈线，深蓝色的连帽衫间藏在树枝与朵朵梅花之间，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戒备心非常高，到的第一天若不是救自己那人，估计在他手边那把年代古老的刀就要架到他的脖颈上。
　　来这里的路上，救自己的那人说过可以叫他黑瞎子，是个奇怪的名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概这也是个奇怪的人，但长得很漂亮。
　　也许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也许又是这人的俊美用言语无法表达，只能用漂亮二字简单粗略的敷衍过去。
　　吴邪仰起头，在纷纷飘落的花瓣中仰视着那个人，近乎透明的存在。他似乎是在小寐，眼睛微微闭着。
　　跟着黑瞎子走进里屋，略带古典式的家居和壁纸，六扇玉质的白玉屏风让客厅多了几分韵味，忍不住再一次回头去看树上静坐的人，身影隐没在漫天花雨中，分不清虚实。
　　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这闷油瓶子安的什么心，现代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风格家居，或许是闷油瓶本来就是一个古香古色的人？
　　后来的几次午餐时，吴邪知道了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闷得要死，也许是上辈子话说太多的原因，现在倒成了一哑巴。每次到了晚餐的时候也不见他安分坐好，总是神出鬼没的样子。或许是很忙没时间，吴邪却不知道他忙的什么，三个人在一起吃一顿饭变成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非常悠闲，即使有时候会被噩梦中的场景给惊醒，只要闻闻那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恶鬼也会被驱走一般。再不会有那些恼人的鬼魂在耳边挥之不去，吴邪不止一次对这件事情感到奇怪，从而使他对闷油瓶实力的疑惑。
　　下午吴邪便靠在梅树下乘凉，有时空气清新了点还会忍不住睡着，即使偶尔爬不上树了，那个不爱说话的闷油瓶也会帮自己上树坐着。附近的小巷有卖桂花糕，勾起了吴邪对家的回忆，但味道非常甜，吃几天就会吃腻，嘴里全含着那蜜甜的味道，连正餐都吃不下去。本来还能尝试性的吃几天，但这零食还有点粘牙，后来吴邪就没再碰过桂花糕，导致他曾一段时间对甜食有了点阴影。
　　直到后来经黑瞎子的口才知道那天天冷着一张脸的人叫做张起灵，是地灵。那时他还痞笑着跟吴邪解释地灵的意思，死后的天师，也可以说是天师鬼。
　　吴邪皱起了眉头，如果自己没听错，那张起灵就是鬼魂。但那日冰冷的气息还在缭绕脸颊旁边，指尖的触感他还记得很清楚。黑瞎子应该不会用这么低级的谎言来骗一个成天跟鬼打交道的人，若他没骗自己，便仅有一种可能性。
　　有实体的鬼魂？
　　无奈吴邪对张起灵的了解委实太少。
　　后来有一日，吴邪正在床上打盹，张起灵便推门而入，将两摞书籍放在了桌子上。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开了金口：“你已经有了学习的能力，所以这几个月将这些书读完。”言罢，不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去。
　　随意的翻了翻书本，吴邪发现这些书籍一摞是高中前的知识，一摞是他看得有些发晕的符咒一类的书。枯黄的纸页，炭黑色的笔墨，无一不显示出写作之人的清心寡欲。当然以吴邪的本事没办法看这些符咒太久，会影响到他的神智。
　　他在黑瞎子那里一知半解，了解到了一点东西。据说有天生阴阳眼的人可以去学符咒，效果是翻倍的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对那些东西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宁可回学校去学习复杂的奥数。
　　只是那闷油瓶既然要自己学，也不给商量的余地，那就学吧。
　　初一到初三的学业吴邪这几年都非常努力在学，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自己写这些复杂的东西。如果是为了以后赚钱工作，那未免太画蛇添足，不说自己的阴阳眼，取一杯血去地界卖都可以家产万贯。
　　黑瞎子还说，其实阴阳眼并不会这么招鬼，只是因为自己的阴阳眼会散发香气。食物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你的哥哥的死亡，不是恶鬼对食物的垂涎，要不然他要杀的必然是你。既然他杀的是你的哥哥，那就一定有其他原因。总之你小心。”
　　至于符咒术吴邪尝试用羊毫笔来画，可惜很难做到。笔墨没办法像范例一样柔顺，写起来磕磕绊绊，实在是令人厌烦。吴邪并不是一个耐心非常好的人，一听黑瞎子说可以用血来画的时候，就索性割开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了暗黄色的符纸上。
　　他说的没错，自己的血确实有种特殊的味道，只是被那眼罩给抑制住罢了。
　　果然还是那些发光粒子的罪孽。
　　多日不见的闷油瓶忽然再一次推开了门，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看着自己眼前的符纸，眉头轻微皱了皱。身体靠在门框旁边，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是要说什么，薄唇微启，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吴邪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果然那闷油瓶甚是神出鬼没，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失踪专业户。
　　忽然眸子一花，吴邪的手腕就被他扣住了。只是这一瞬间自己还做了下对比，又一次觉得，他的手腕白皙，跟自己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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