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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报告将军,敌军人多势众,已经快要攻入我们的防卫线,我军兵将伤亡无数,分身乏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再不撤兵我军恐怕……
一名既是守卫又是将领的骑兵狼狈地冲进军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刺刀笔直插在泥土中,双手紧紧握着刀柄,有鲜血汩汩流淌下来。
沙凡特将军突然跳起,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骑兵手上滑下的鲜血,如同盛开的耀眼的某种花朵,顿时愣了半秒,揉了揉眼睛,定定神,大喝道,什么,已经攻入防线,怎么可能?
不是,恐怕……不到二十步路的时间就要……骑兵汗如雨下。
沙凡特将军拔出利剑,说,我对王承诺过,此次必须击退敌兵,没想到敌兵会反败为胜……只要本将军还在,绝不会让敌军得逞。说完一股风便迎向战场,身后扬起一阵青烟。
他来到前线,敌军的黑衣精兵依旧如同黑色巨浪般压塌而来,席卷过处,狼烟滚滚,我军的红衣锐兵一个接一个俨然倒下,鲜血在残阳下轻歌曼舞,如同肆意绽放的满天的彼岸花,然后锐兵们被敌军践踏得尸骨无存,掩埋在纷纷扬扬的泥土砂石中。
逐渐的,剩下的大约六百不到的我军锐兵一边后退一边拼了命地攻守,但在鲜明的红黑对比下,我军如同以卵击石,似乎不经意间就会被黑色的巨浪吞没。
沙凡特双眼通红,似乎听到遥远的天际,战场上鲜血横飞的地方有一个情深似海的声音在呼唤……他举剑指向苍穹,话语威慑却又缥缈,剩下的所有骑兵将领们,为了王国的幸存,我们一定要不遗余力,为锐兵们雪耻鸣冤,国家的生死存亡,就在我们手里了,不要让敌军杀过防线!
沙凡特和剩下的几名骑兵,手举着长刀利剑,向那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一跃而去。
沙凡特冲进敌军的近处,剩下的几名锐兵绝望而又坚强的眼神顿时喜悦开来,有一名周身血肉模糊的锐兵嘶哑地呼唤,沙凡特将军,保卫我们的王国……突然就被后面许数的修长锋利的三叉戟贯穿躯体,挑到空中然后又全力咂在地上……
啊——
沙凡特双瞳如同燃烧的熊熊烈火,用手中长剑斩向身边冲来的无数精兵,剑气如同绚烂的彩虹划过,顿时几十名精兵被像豆腐一样切成两半,齐刷刷的堆积在地上,鲜血四处蔓延,蔓延至周边堆积如山的尸骨,一比十的敌军与我军的残骸,交互辉映。
沙凡特又是一道剑气斩过……他仿佛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又在响起,忽远忽近,亲切地呼唤他,沙华……你在哪里啊……
沙凡特眼神散乱,氤氲如霾,恍然间看到所有士兵飞溅的鲜血盛开无数的彼岸花,向世人宣告死亡的极致美丽,天空的残阳顿时黯然失色。
将军……
又是一名骑兵将领的身躯被前方刺来的三叉戟贯串红色锐甲,从腹部和胸部穿到背部,脊椎应声而断,鲜血溅到沙凡特的脸庞,他才反应过来,那名骑兵为了抵挡敌杀守护他而死去。
将军……保卫……
他反应过来后,突然腾空而起,巨大的剑气斩下,前面的无数敌军连同那名骑兵顿时挫骨扬灰。
我军已经寥寥可数,而敌兵似乎源源不断地涌来。
加隆仕……援兵什么时候抵达?
我也不知道……啊————
沙凡特看到许数敌军在把那名同样孤孤单单的骑兵分尸时,一道白光豁然闪进沙凡特伟岸而孤独的躯体。
沙凡特彻底疯狂了,震开周围的围兵,拔出插在他锁骨处的三叉戟,不要命的往敌军来源的方向冲去,踏过之处,黑色的身影连续不断的倒下,他每杀一名敌军,都会在炙热的鲜血喷薄之处绽放一朵刹那的彼岸花,然后须臾而逝。
疯狂屠戮的沙凡特,迷失了方向,敌军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把他包围得水泄不通,他眼见插翅难逃,敌军的三叉戟刃组成的围墙天衣无缝,这时,他突然仰天疑问,你到底在哪里,我还能否见到你……
突然间,仿佛有无数的彼岸花,把他紧紧包裹呵护,铺天盖地地卷来时,世界已经是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
这里离乱世很远很远。
天空没有星子,也没有云朵,只有血红一片,人间的天空是湛蓝的,而这里的天空是深红的,别说天空是红色,就连大地,四面八方全是深红色,环宇之内除了红色再也没有其他的事物。
可是这般耀眼的天地间,红色带来的不是感到暖和,而是蚀骨般彻寒的阴冷,这阴冷来源于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彼岸花。
谁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世界,美得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表达,但是,这到底是哪里?
我死了吗?这到底是何处……
沙凡特在彼岸花从中匍匐前进,没有方向,因为在这挤满彼岸花漫无边际的平原,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他发现,在凄美旺盛的彼岸花丛覆盖的下面,是无数森然的白骨,稍有不注意就会跌倒,跌倒了又爬起来,他还注意到自己竟然满身血迹,手中依旧握着完全□□涸的血侵染的长剑。他看着那些白骨,完全就等于是彼岸花生长的泥土。
他走了很久,才有一条河流横亘在前方,河水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沸腾的鲜血,腥气混杂着悲伤气息扑鼻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伫立在岸边,旁边树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深红的梵语字——此岸。
而白森森的墓碑对过去,血河的那边也有一块相同的墓碑,只是上面的梵文是——彼岸。
这时,沙凡特似乎听到彼岸有隐隐约约幽幽咽咽的女子的哭泣传来,那哭声仿佛无数的噬魂针持续不断地扎在心脏,是如此这般的熟悉。
沙凡特扔出手中的长剑,长剑顿时在宽广的血河上搭起一条光带,他顺着光带几乎凌空走了过去,到达了彼岸,光带又还原了长剑,依旧被血渍亲密地镀着。
哀泣声稍微扩大了一些,他正准备奋不顾身地找去,可是,他发现不对……什么不对——
这边的墓碑上的字变成了此岸,而刚才那边的墓碑上的字变成了彼岸。
他眼眉紧蹙,但心想还是找人要紧,诡异阴沉的气氛始终漫延着,就连他这上过沙场匹敌无数的将军也不免有几分战栗。
他顺着哭声来源的方向踏着积骨和彼岸花,走了不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女子,蹲在一棵名叫娑罗双树的树下,泣不成声,漆黑却没有光泽的长发披散在火红色的长衣上,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因为唯有那黑发是醒目的,包括娑罗双树也是鲜红色的。在她蹲伏的前方,他走进了才看到有一面镜子,和镜子两边的白色蜡烛,均搁置在许多骷髅堆叠突起的地方。
女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用沙哑得要命的虚音颤颤缓缓地说,其实……通过这面镜子,我也可以看到你,只是,不是经常、也很模糊……
沙凡特没有回话,貌似被眼前那熟悉亲切至极而又仿佛远隔万年的身影震惊了。
那女子缓缓站起,沙华……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曼珠……你……还好吗?
血光投映而下,在娑罗双树下形成一隅唯一的阴影,曼珠和沙华,玄幻地拥立在彼岸花丛中,长发翻飞,神色茫然,彼岸花肆意绽放,耀眼得无可救药。
沙华,你不要离开……我……
沙凡特突然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身影渐行幻化消失。
曼珠伸着的欲要挽留的纤纤素手,无力垂下,复又蹲伏下去,原本空洞漆黑的双眼,眼孔里又溢出鲜血,顺着苍白的脸庞,汩汩而下,沿着花丛中的白骨,漫延到血河……
痛苦的哀鸣弥散开来。
将军……你醒啦!
沙凡特微微睁开眼睛,天已经落幕,一阵浓烈的腥风扑鼻而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四周极其寂静,只是有归冥鸟在声声哀啼,还可以借助微光看到四面八方的漫山遍野的残尸百骸。以及前方站着的两个人。
公爵……沙凡特艰难地爬起来又跪下,长剑插地,垂下头。
然而前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不语。
公爵,我……对不起,大军惨败,属下无颜回都面见我王,但是,多亏您及时带援军赶来,才……
良久,那名被称呼为公爵的人终于舍得开口了。
沙凡特,你真的很让我王失望,本来你是可以打赢这一仗的,但是听说你在军营整日魂不守舍,大敌当前还把心思放在一个不存在的人身上,胡乱指挥,导致军心散乱,你罪不容诛……
请我王赐罪!沙凡特把头垂得更低了。
不过念在你和你父亲屡立战功,为王国誓死效力的份上,我赐你一个全尸,也不再追究你的亲人!
诚谢我王!
转眼间,那人身边的骑兵已经把手中如同弯月的长刀,不留余地地刺进了沙凡特的胸口,沙凡特彻底停止了呼吸,但依旧凭借着插地的长剑稳定不倒,那名上尉轻轻一挥手,沙凡特身上的所有伤痕便痊愈得如同最初。
我王浩恩!我说过,我会留你全尸,包括一滴血……
忘川。
往生路上,三途河边,那些亡魂依旧跟着周围的气息一样,死气沉沉,他们默默无语步伐僵硬地低头走着,毫无怨言,估计有人在想,这哪里是什么往生路,分明就是往死路嘛。
沙凡特走上了奈何桥,便看到前方似远似近的地方,彼岸花的光辉映入眼帘,突然,生前的所有悲喜离合的记忆汹涌而来,像是打翻的五味瓶,掺杂着难也辨别,河中阴冷的戾气吞噬着自己虚无灵魂的一点一滴,如同身上有千千万万的蚂蚁,疯狂撕咬。
他依稀记得,他驰骋疆场,杀敌无数,敌军仓皇而逃,战场上的猩红如同绽放的彼岸花,隐隐约约有温柔的声音在天空呼唤,余音经久不绝。
他收兵回都,胜讯在国内沸沸扬扬,王走出神宫,威严地屹立莲花池边,翘首盼望,亲自迎接他的凯旋归来。
他住在神圣的云殿,然而心中却极其孤独,他的母亲也来到这里,他记得多年以前,他的父亲战死沙场时,把长剑放在他的手心,血泪模糊的雍容在他的眉间深吻,然后犹如巨石般坠落在地,他为了替父亲报仇雪恨,为了王国的生死存亡,为了使侵略他们子民的那个帝国不再猖獗,他毅然踏上战场,随时准备着死亡的降临。
王见他郁郁寡欢,找来很多倾国倾城的女子,让它选择他的心意之人,可是他神情呆滞地伫立在澄碧辉煌高高在上的莲花池眫,俯望池中流转不定的清澈涟漪,在满天星辰的倒影下,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子的脸颜,神色温柔而又有浓得化不开的期盼和忧愁。
于是王喝然传令昭告天下——无伦如何,也要找到沙凡特将军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王的声音恢弘浩远,他想起了年少时的忧愁,母亲总会问他,沙凡特,你到底在想谁,如此憔悴……
他总是问,娘亲,你说,梦里似曾相识的人真的会在我今生今世遇到吗?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感觉,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等我,永生永世……
然而,当他不知不觉时,已经在痛苦和回忆中走完了奈何桥,彼岸花又刹那间随同记忆消逝,冥界的大门在黑暗中呈现。
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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