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穷小外——爱在新西兰

　　晚上TAKEAWAY打工回来，与T一起吃完面，我没有力气马上去洗澡。于是赖了很久，终于决定必须去完成这个任务。站在镜前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景色并不宜人，经常性失眠带来的黑眼圈，感冒带来的红鼻头，以及皮肤过敏留下的满身痘痕。这的确不是最佳生活状态。

　　紧张、焦虑与无安全感是所有新移民曾经的足迹。一直觉得两种人比较适合移民：一种是极富，这类人在世界哪里都能过得好；另一种是极贫，这类人在国内反正活不好，干脆破罐子破摔，出去拼一拼可能还有另一片天。而夹在中间的人，最容易杯具，尤其是人到中年，还没有什么特殊技能，真心不易重新开始。

　　来新西兰至此，我总结出了移民三宝，即：钱，英语和技能。有充足资金，就有更多回旋余地，找不到工作也可投资个小生意，以中国人的头脑和勤勉在新土地上撑起自己的一片天，这也是大多数中国商业移民的道路。而英语好，会给你带来朋友，带来生活工作的方便，带来额外的机遇，以及更游刃的生活空间。技能，尤其是当地短缺的实用技能，比如水管工，电工，机修工，泥水匠木匠等等，这些会是你吃饭的坚强保障。不要觉得国内衣冠楚楚到这里来当个水管工有失面子。这里没人看不起你，你开你的宝马，我骑我的破车，大街上穿成什么样的都有，没有人CARE。更何况事实是，蓝领技工赚的完全不比大学教授少多少。和中国的情况基本相反，在中国混的好的，恰恰是不创造生产力，或者是搞虚的、不解决实际问题的那一批人。一直在想中国民工们要是能过来就好了，可惜他们英文一般都比较欠缺。

　　而我的情况是，没钱，有英语，没技能。三样里面只有一样，所以注定了饿不死也活不好的现状。

　　关于没钱。我并不是一直为钱发愁的，至少在上大学之前不是。那是十多年前了，国企转制还没盛行，大家小工人状况还都差不多，电脑还是时鲜货，消息靠口口相传。这也间接导致了我前二十年生命中最大的决策失误——高考志愿填错了学校。没有进第一志愿的学校，于是被掉落一个批次踢去了一个民办三本大学，与之而来的还有巨额学费，让下岗的母亲坐在厕所里哭泣，我家被我读穷了！很少有省一级重高的学生落得这样的境地，可怜我比那学校录取分数线高了50多分的高考分数。于是我哭着上了大学，大学四年该是一个年轻学子最美好的纪念，但于我而言，却一直是遗憾，代名词是：失眠、奖学金和考研。同寝室室友们醉生梦死的作息使岁声音敏感的我难以入眠，却还要拖着少眠疲惫的身体四年里拼命读书连续四年赚取奖学金供自己生活费，大学的不甘心使我立志考研，要一个与自己匹配的学校和学历。于是冰天雪地里在学校边上租了个小房间打着地铺骑着破单车每天披星戴月去复习考研。跨校跨专业，我以第一名的总成绩考上了那所江南名校Z大。现在的语言看上去完全是陈述性的，平静而连贯。可能年纪大点以后，以现在的心智看待很多事情自然淡定很多。但在那个年纪，会觉得很痛苦和挣扎。人就是这样，年轻时认为是天大的苦痛，到老来都是最好的回忆。如果没有当年的落寞，可能就没那么憋着一股劲，早已放弃继续求学奋斗，安个文凭安个工作，找个老公安个孩儿安心过日子，自然也没有机会见到T，也不会跨越半个地球来续我们的缘分。

　　关于有英语。在大学之前，英语都不是我的优势，或者是并不突出。和所有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童鞋们一样，收音机、MISS GAO、MA LILI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除了反复阅读、做试题和考得上大学的英语成绩外，哑巴和聋子英语，就是基本模式了。有一件事改变了我，那就是大学外教们的到来。记得那是大二的英语口语课，花白头发的加拿大访问学者做了我们的外教。像大多数中国大学生一样，我的同学们为了显示自己的个性和大学生活的惬意，没有人理睬可怜的外教的任何问题。而我，在这时举起了勇敢的手，从此外教感激地视我为课堂救星。我们也成了很好的朋友，并且互约每周二的下午在草坪上互授中英文。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活的英语。我勇敢地，机敏地抓住一切机会对着老外们练习口语，甚至在学校小道上对陌生外籍人SAY HELLO。一段时间后，感觉反应快了，词汇的运用灵活多了，表达方式的转换很游刃了，英-中-英的传统模式（听到英文，脑中想着中文并翻译成英语回答）被打破了。那时我还坚持看CCTV9的英文新闻。新闻的语速自然是很快的，开始是一词一词地听，听了上词没了下词，或是听懂了上句跟不上下句，并且听上半小时就进入催眠状态。但我坚持听，后来研究出结论，必须采取由面到线再到点的攻略，跟写作文似的，先搭个框架注重整体大概的意思，建立宏观的认知和印象，再注意细节和词句，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很成功。几年后以第一名的英语成绩考进了Z大的研究生，并认识了T。T说我是很少数他在中国认识的人中，能一起津津有味地聊点政治历史宗教社会问题，而不是今天你吃了什么菜看了什么电影之类话题的人。。。呃。出国以后，英文自然是最有用的工具，也是我在不多的资金储备条件下，很快找到安身的工作的重要因素。

　　关于没技能。众所周知，大多移民国家接受的移民类型分为投资和技术移民两大类。那么，新西兰需要什么样的技能呢？或者说移民国家都需要些什么样的技能呢？一个词，实用，实用，还是实用。他们不需要白领，要的是技工。国内很多人以坐办公室为荣，看不起第一线生产工人或者服务业工作。而这里人工是很贵的，尤其是能解决实际生活必须问题的人工，美发、建筑工、水管工、泥匠瓦匠木匠们在这里的生活，是简单快乐，一份付出一份所得，丝毫也不比教授们差。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曾经有个房东的洗衣机坏了，请来了个修理工，最后修下来收取的费用是：半小时以内服务费90刀+换了两个零部件=一共加起来320刀，总共历时半小时。所以，体制内出来的我，自然杯具了，因为那意味着除了会写狗屁公文和讲些迂回曲折的狗屁话外，没有任何实际技能的。看过很多像我一样年轻的公务员同行们，总有那么段时间质疑眼前的生活，但是确实没有勇气跳出去，因为跳出去、失去体制的保护，就基本是一无是处了。而国内公务员的奇异光环在很多人的心里还在作祟，很容易让人放不下，站不起。有人说可以重新培训。但首先是培训费用问题，再就是花了大把银子培训完后就业风险的问题。不知怎的，见得大多数年轻移民的例子是，留学读书做了移民的加分跳板，有了永久居留权后，存钱当上小老板。好吧，话又说回到第一点了，俺目前还没有没有钱。

　　由于英文不错，工作还算踏实积极，所以来了之后一直都不愁找不到工作，不愁基本生活，但都是当店员，也就是从职业晋升角度来说，前景并不乐观的工作。就像出来之前很多人担心的，一个在国内小工人家庭出身的独生女，家里任何关系都没有，从小完全靠自己勤学苦读+摸爬滚打，在少数官富二代和亿万人力竞争中，千辛万苦、千军万马终于挤进公务员大军的女生来说，放弃讲师职位，放弃旱涝保收、每年两个月大假的轻松悠闲工作，放弃挣扎奋斗了30年终于开始完好地建立起来的事业和人生基础，突然跳到一个新国家，一切归零，从新开始，是明智选择吗？我目前还不知道，只是知道很难，需要心态很好，需要一切往前看。这里我见过有很成功的例子，也有肠子都悔青了的典型，在后面的文章里会提到。

　　也有人会问：既然风险那么大，为什么非得出国呢？

　　我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找到了愿为之一试的人，接近30岁被千夫所指为一文不值的剩女，遇到一个真善的男子，打开在世界另一头的一扇窗。也许是一个本如脱缰野马般天马行空的人，厌倦了固有的对个体的压制。今天还在和T说，只想做自己的主人，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来领导。更也许只是单纯的土鳖怀抱幻想走出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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