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就穿了

　　月城席家大小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赵伯。
　　里面饱含着百分之五十的谄媚和百分之三十的水分。
　　幸好，一向精明的赵管家很吃这一套，欣慰不已，抱着我转了好几圈，老泪纵横自不必说。
　　赵伯激动的不顾主仆之分，心里话都冒出来：“太……太好了！太好了！我家小猫熊终于懂事了！长大了！”
　　我：“……”
　　打那后，赵管家就成了赵伯。
　　我咿咿呀呀五岁了，没事的时候喜欢绕着席府闲逛，甚至妄想溜出去，丫鬟们几次见我挠墙，都有些瘆的慌。
　　赵伯倒是不在意我诡异的举动，却意识到一个女孩子再怎么能干还是不能挑起一个庞大的家族……
　　汗！女尊果然是可遇不可求！
　　他心念一转，人心难测，找个能干又绝对忠诚的人相当有难度的，相比之下，培养一个就容易的多了。
　　在那一年，赵伯成了一个男孩的干爹，并细心的以护卫的身份安排在我身边。
　　刚得到消息，我笑得像向日葵似的金光灿灿—不乐么？我的男一号出现了！
　　连蹦带跳，挂着满嘴的不明透明物，一路摇摆，浪到后院，丫鬟老妈子在后面拖拖拉拉追了一路……
　　我一眼就瞄到一个男孩坐在花圃边，等着领腰牌，我料想是他，猥琐地靠近：“毕影？”小可爱，抬起来给姐姐看看啊，要知道我们可是要发生很多故事的呀！
　　“属下就是毕影！大小姐好！”精神的仰头，一张稚气中带着刚毅的小脸不卑不亢。
　　呃……不是说有不足之症吗？不是说是孤儿吗？我都已经做好另一半是愤世妒俗外加病秧子的准备了，怎么来个阳光美少年？
　　我有点郁闷，本来以为是个弱受，结果来了个健气攻（？）……
　　算了，无所谓了。
　　眼前的少年长大了该是什么样子呢……
　　长成弱受吧！
　　姐姐会疼你的，弟弟，就从了姐姐吧！
　　长成强攻吧！
　　弟弟，放过姐姐吧！不要啊……
　　嘿嘿……好期待呢……猥琐挡不住。
　　“咳！”
　　“咳！！”
　　敢打断我的YY，我回头一个怒视，干嘛嘛？！
　　“小……小姐，您这样抓着毕护卫……于礼不合啊。”一旁的丫鬟在我的目光‘爱抚’下结结巴巴提醒。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抓着毕影的袖子，连忙松开。咳！真是的，我才多大啊？还于礼不合？！我多纯洁呀！就算真有什么不良的想法，也什么都干不了啊？！（其实根本就是有……）
　　眼见赵伯从前厅疾步走来，我虎目一瞪环视一周，丫鬟们都向后退一步……好样的！有胆通风报信就别让我逮到！
　　赵伯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我的‘激光扫射’，保护他的众‘线人’，不动声色的顺势拉过毕影：“大小姐，以后这就是您的玩伴，你们也见过面了。以后要好好保护小姐。”最后一句话是对毕影说的。
　　毕影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在旁边哂笑。
　　午后的阳光下，俊挺的少年坚毅谨慎，眼睛黑亮光彩，流转着神采飞扬……我一直很羡慕那种我所没有的眼神，是纯净的，是执着的，是抱负……

　　下人们都在传，毕影是个孤儿，裹着一破黄布被仍在巷口，没怎么挨着冻就被一对毕姓年轻的夫妇给收养了，至于毕影的身世来历那对夫妻并不担心——离捡到毕影不远的地方就是月城最大的妓院……像这样的弃婴每年都有很多。
　　幼年的毕影在年轻夫妇的爱护下几乎没受什么苦难，没挨过饿、没冻着、也没有无聊的小孩追着他，朝着他扔石头，嘲笑他是捡来的。毕影的童年还是挺完美的。
　　今年开春的时候，住在隔壁的毕养父母希望毕影能谋得一份好差事便把他送到席府，谁想一眼被赵管家看中收做义子。毕影也自愿进府跟着赵干爹学本事。
　　双方皆欢喜。
　　注意了，就在隔壁，说是当差了，其实就在隔壁，只要他愿意，晚上大可回去睡，第二天再来就可以了。来了席府，作为赵总管的干儿子，大小姐未来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为难他。
　　据我观察，毕影的身上寻不出一丝自哀自怨痕迹，他总是很有精神、朝气蓬勃，学文练武样样拔尖，若不是脸色有些苍白，谁记得他有不足之症？
　　我曾经偷偷问过赵伯，赵伯若有所思地说，影儿不是先天不足，是小时候被遗弃的时间过长寒气入骨……要不是当年席老爷拿出一根老参，现在的毕影怕是早变成小坟一座了。
　　有着这么一段因缘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毕氏夫妇愿意把毕影送到府里来。与其说是来当差，不如说是报恩。
　　“哦，哦，寒气入股，入股……”我就注意这一句了。
　　毕影的陪伴完善了我的猥琐童年，毕影的言听计从隐约让我看到我向往的女尊的影子……咳，或许只有我很享受。
　　“喂！喂！第一男主角，我们什么时候溜出去玩吧？”我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下面为了找我们而乱成一团的丫鬟小厮。老实说，这种游戏我早玩腻了。
　　“大小姐，您怎么总是叫属下‘第一男主角’？那是什么？”小心的拖着我圆滚滚的腰，毕影尽量不让我掉下去，从树下看上来，一个少年吃力的抱着一只小熊猫。
　　“不懂了吧？”我白了他一眼，小土包子。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关系。”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单纯可爱点：“譬如侯方域李香君，杜丽娘柳梦梅点!点!点!”大惊喜吧？
　　扑通！
　　“什么声音？”远处搜寻我们的小厮李进听到声响，循着声音而来。
　　“不好了！是毕护卫！来人啊！毕护卫从树上摔下来，来人啊！”
　　我耸了耸肩，悠哉地躺回树杈，小孩子就是不经吓！
　　毕影这一摔，摔得不轻，在床上躺了几天才醒。用现在的眼光看，大概是有点脑震荡了。

　　从毕影摔下来的那日起，府里丫鬟小厮无声谴责形成的低压气云搞得我很压抑啊！！
　　毕毕你这样很不给我面子耶，跟着我好歹也算麻雀变凤凰吧？大小姐和管家之子不用私奔就可以在一起，多美好的事啊！竟然给我昏倒？！我忿忿的想。
　　话虽如此，扛不住群众无声的压力，我还是一直守在了毕毕床前，期间不停的做噩梦，梦的内容不尽相同，主题就只有一个：一个弱女子带着脑瘫的丈夫是如何艰辛度日……
　　泪流满面的被惊醒无数次以后，丫鬟们原谅了我惊吓毕护卫的行为，甚至有些不长眼觉得我还算有情有义……也算是博取了点同情分。
　　像是为了不辜负我的情意，第三天毕影醒了以后提出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我。
　　当时我正因为两天睡眠不足，准备洗个澡，补补眠。丫鬟冲进来，说毕护卫醒了要见小姐。
　　我兴奋了，难道我们是“病中患难见真情型”？
　　传信的丫鬟也是相当的激动，一副‘大小姐您一片真情有回报了’的表情。
　　我一激动，衣服胡乱一披就冲到了毕影的房间里，赵伯到邻县去盘账，估计还没有回来，古代信息闭塞，大概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干儿子从树上掉下来的事。丫鬟们下去煎药的煎药，报信的报信，房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个子小小的我扒在床头，看着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的毕影，说不愧疚是假的。
　　那么高的树，绝对脑震荡了。
　　大概是感应到我的注视，毕影缓缓地睁开眼睛，有些慌张。
　　“我……”
　　“属下……”
　　“你先说。”
　　“大小姐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难道那么自觉？要主动向我道歉？
　　“其实属下……”
　　说吧，说吧，说了就给你个机会，我含情脉脉道：“说吧，我听着呢。”
　　毕影被我的表情吓住了，一咬牙突然下床，拖着病体跪在地上，我愣住了，唱得是哪出戏？
　　“大小姐，属下其实一直喜欢的是阿花……而且我娘说了，属下是来给赵总管做干儿子了，没有签终生契，所以不用卖身……”毕影刚毅的小脸上满是隐忍，小心的观察我的反应。
　　我僵住。
　　门口传来一阵哄笑，细细一听竟还有据说是出去收租未归的赵伯。
　　老狐狸，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花？阿花是谁？
　　原来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受了点打击……我沉默几分钟立刻想开了。
　　放你自由吧！
　　看来你不是我的第一男主角了，我的第一男主角应该是很纯情的，在遇到我之前应该是冷若冰霜、不近女色。直到遇到了我，才融化心中的坚冰，从此以后就只对我一人钟情……
　　猥琐女神真本色，我真是个豁达的人！ 用了一分钟哀悼我的初恋，恢复正常!
　　哎……小可爱我们有缘无分啊。你也就是我穿越之旅的小配角。既然他不喜欢我，就他送上山吧，（喂！这是报复吧？）就像书上写的，送到华山、武当之类的高山名岳上去拜个高人为师，好以后在我遇到困难时九死一生的保护我……
　　“你……”我清了清嗓子，打算宣读对他的判决，却见他双颊微红，清澈的眸子慌张的四处张望，跪得也很不自在。
　　“怎么了？”知道自己错了？你可别吃回头草，我都已经做好放弃的准备了。
　　“大小姐……你……”他支吾着，头都抬不起来。
　　“我怎么了？”发烧了？这小子怎么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小毕影脸色更似火烧，支支吾吾眼光游游移移：“衣……衣裳。”说完头低得更加深了，仿佛上面有千斤重的大石头。
　　啊？我低头一看，脸腾的也红了，外衣因为没有穿好，全都耷拉了下来，隐约露出的那一点红是我的小肚兜……
　　我假装镇定的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拉上衣服，机器人一般同手同脚的想走出房间。经过桌椅旁还拌了一下，毕影反射性的扶了我一把，又迅速的把手缩了回去，像被什么烫到一样……
　　尽管有些窘迫，我还不忘道声再见，只是不敢回头看床上的人。
　　一拉门，门口一堆“打扫”的仆人，倒是没见赵伯。
　　老狐狸！
　　从“小肚兜”事件以后，我就没有再看见过毕影，毕影像阵轻烟似的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从前我们几乎是天天在一起，像现在这样看不到他，在下人房里也找不到他，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在避着我！
　　那天我回去想了想，其实有什么好害羞的？胸前平平，年纪小小，懂什么？当时我应该直接把衣服一拉，哥俩好的搂着他肩膀，流氓一样地调笑：看吧，平的，平的。其实我们都是男的。
　　以后的日子里，明明可以随便找个丫鬟把他传唤过来的，但我不愿意这样做。于是，我们就继续玩着你躲我追的游戏。
　　虽然我本质上是一个大人，但是，我有一颗完完全全的童心啊！现在老天又赐给了我一副小孩子身体，我就更是理直气壮把孩子的恶习发挥的淋漓尽致。
　　喜新厌旧就是其中的一项，没有了毕影陪我玩，赵伯从哪里给我找来了几只斗鸡。我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天天领着丫鬟小厮在院子里斗鸡，渐渐都把毕影给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赵叔说毕影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出去走走了，我才想起来还有毕影这么一个人（……）。赵叔的意思是让他到王都跟随天下闻名的“金算盘”学习经商之术……我年纪虽小，但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况且毕影还是‘我的人’，所以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当时我正玩的高兴，随口就应了下来。
　　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什么生物盯了一夜……
　　第二天，继续斗鸡，连毕影走也没有去送。
　　配角嘛！
　　直到一个月之后，我的斗鸡瘾下去了，才想起来我的小伙伴已经离开我了，心中一阵难过，立刻眼泪横流，呜……我的毕毕啊……我的毕毕啊啊啊啊……呜……
　　直到赵管家带回来一对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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