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陶桦守着辜城不让人进去,他把氧气罩给带回去,搂着辜城的头,不停地亲他的脸。陶桦安抚着辜城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左胸上的那两个字狠狠的刺痛陶桦的眼。陶桦好后悔当初信了他的话,信了他说的“会没事的”。这个对谁都温柔的男人,唯独只会对自己发狠。
陶桦在辜城耳边不停地轻声说:“乖,咱马上就回家去,不在这儿,别怕,我守着你,他们谁也进不来,谁也伤害不了你......”
大约三十分钟过去了,辜城才渐渐的平静下来,呼吸也慢慢顺畅了,是紧紧地抓着陶桦的手,像头小兽一样用鼻子小小的哼着。
辜女士几乎跪倒下来:“小城他......第一次,他第一次没有用药物安静下来......”
陶桦转头,眼光冷厉如刀剑:“把这些东西都撤走,不,不用了,我会带他走,你把这个皮带搭扣,还有他嘴里塞的,还有眼罩,都拿掉!”
辜女士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可是小城他......”
“够了!”陶桦厌恶的看着她,“你做的这些还不够吗?你想让他彻底疯掉吗!”
辜女士狼狈的收了口,转头示意身后的医生:“都拿掉吧。”
“可是夫人,这样的话治疗......”
“闭嘴!”辜女士激动的说,“你们的治疗已经把我儿子弄成了这样,你还想继续下去吗!快去把东西拿掉!然后给我拿钱滚蛋!”
医生住了口,输入密码将搭扣打开,然后又把辜城嘴里的东西取下来,最后要取眼罩的时候,他犹豫了,然后把一把小钥匙交给陶桦,道:“他已经蒙眼快半个月了,突然取下来的话他的眼睛会受不了的,钥匙在这里,你等晚上的时候再打开吧,那时候光线不会太刺激。”
陶桦默不作声的收下钥匙。
医生们都离开了,只剩下陶桦辜城,还有瘫在门口的辜女士。
“他没有发作打人......也没有咬舌头......”辜女士捂着嘴喜极而泣。
陶桦冷冷瞥她一眼,转头轻声对辜城道:“咱们回家。”
陶桦给辜城穿上放在床头的病号服,又把外套脱下来给他套上,将辜城架起来,这时候才深切的感觉到辜城真的瘦了好多,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人,却轻飘飘的搭在他肩上。
辜城半个月没有下床了,脚上难以使力,陶桦架着他走路很困难,辜女士伸手想帮一把,让陶桦喝止住:“别碰他!”
辜女士难堪的收回了手,一路跟在他们后面。
出了地下室,辜女士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地道口,司机和陶桦将辜城合力架到车上,陶桦转头对辜女士道:“我会把辜城带到我家去,治疗的事情不用你费心,我自会找人。你不用跟来了。”
陶桦上了车,对司机道:“走吧,你知道我家在哪。”
司机“诶”了一声,转头对站在车门外的辜女士道:“夫人您放心,我会将少爷平安送到的。”
辜女士点了点头。
当车子驶出宅子大门的时候,陶桦贴着辜城的耳朵道:“辜城,你自由了。”
辜城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像个小孩一样倒在陶桦怀里,陶桦抱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的这样说着。
到了家,司机帮忙把辜城搬上楼,陶桦便说:“就到这儿,你回去吧。”
司机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陶桦扶着辜城开门进屋。陶桦抓着辜城的手,去摸挂在玄关墙上的一幅画,道:“摸到没?这是你一定要让我挂在这里的。这就是我们的家。”
辜城用手仔细的摸着那幅画,画用画框裱着,他只能摸到画框的木材和光滑的玻璃。
“这......是什么?”
这是时隔两年半,陶桦头一次听到辜城说话的声音,尽管辜城半个月没说话,吐字有些模糊,陶桦还是觉得动听如天籁。
陶桦眼泪瞬息又掉了下来,他笑着说:“等你摘了眼罩,自己看。”
辜城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顺着他的脸摸到他的眼泪,辜城有些艰难的说道:“你,哭什么?你......是谁?”
陶桦只觉得是惊天的雷劈中了他,耳朵不停在耳鸣,他之前听辜女士说过,辜城谁都不认识了,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的认识到,所谓谁都不认识了,说明辜城连他,都忘记了。
“你,怎么了?”辜城摸着他的眼泪越发多了,着急的两手都来擦他的眼泪,他刚才是一手撑在墙上才能维持身体平衡,如今把手一收回去,脚下就站不稳,膝盖一弯就跌在地上。
陶桦忙扶他起来,到沙发上坐下,辜城拉住他的手,还问道:“你怎么,那么伤心?”
陶桦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他贴在自己脸上,说:“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心疼你。”
“心疼,我?”辜城摸着他的脸,愣怔片刻,然后忽然将陶桦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说,“为什么?为什么,心疼我?你是谁?为什么听见,你的声音心里,那么开心?又那么痛?”
陶桦贴在他胸膛道:“我是陶桦。”
“陶桦?”辜城伸手,拿手背碰碰左胸,那里有他刻上去的名字,道:“陶桦?”
陶桦点头,道:“对,我是陶桦。”
辜城沉默了许久,忽然把手收紧了,说:“找到,你了。”
陶桦眼泪落下来:“你从没把我弄丢过。”
陶桦简单的做了一餐晚饭,做饭的时候辜城一直在后面跟着,他看不见,但是耳朵一直捕捉着陶桦的声音。他的表情那么紧张而脆弱,陶桦说不出让他出去坐着话,只能动作放的缓慢而轻柔,以免磕着碰着他。
晚饭是陶桦喂辜城吃的,辜城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得要嚼的很烂才能咽下去。
“我好像很久,没有吃饭了,戴着,眼罩我分不清时间,他们好像怕我,咬舌自残,不敢把那东西,拿掉,只给我输液。”
陶桦听了,拿着勺子停了许久,辜城问:“怎么了?”
陶桦忙舀了一小勺饭喂他,道:“没什么。早知道该给你熬粥的。”
“不用,这样,就好,很好吃。”辜城嘴角微微的笑起来。
吃了饭,辜城想摘下眼罩,但陶桦不让。
“为什么?已经是,傍晚了,阳光又不大。”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等到太阳落山了再摘。”
辜城把陶桦抱在胸前,道:“我真的,好想看你。”
陶桦搂住他:“我也想看你,再等一等。”
辜城抱着陶桦躺在床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嗅,陶桦拿手梳着他的粗硬短发,被嗅的有些痒:“痒。”
辜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喜欢,你的味道。”
陶桦抱紧他,让他去嗅。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闻着对方的气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陶桦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擦黑了,辜城还在沉睡着,暖暖的气息有规律的喷在他脖子上。开了床头灯,他坐起来细细地看辜城的脸。
灯光非常的柔和,打在辜城坚毅的轮廓上,光影都是那么的温柔。
陶桦拿出了钥匙,轻轻的打开眼罩。
辜城睡得异常的沉,直到陶桦把眼罩取下来,他都没有醒。
看到辜城完整的一张脸时,陶桦差点又要落泪。他深吸一口气,不能掉眼泪,不能让辜城看见一个哭哭啼啼的陶桦。
陶桦伸手,轻轻抚摸辜城的脸。
“还好,我没把你弄丢。还好,你回来了。”
辜城眉锋轻动,慢慢的睁开双眼。
陶桦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打开,装满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然后,辜城睁大了眼,声嘶力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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