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一见钟的不是情，一见钟的是貌。

　　朋友们都点头赞成，余紫笑而不语。她知道，一见既钟貌，也钟情。于是在这个没人相信一见钟情的时代，只有余紫沉默地否决傻傻地坚信，只因为她自己在16岁年华第一次看到柏之扬，心跳乱得失去规章。

　　情窦初开的她突然间无师自通，这心跳节奏是爱情的乐章初恋的鸣奏曲。

　　开学第一个星期余紫的世界里还没有柏之扬这个名字的存在，刚转到P市高中的班级里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余紫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怎么去开拓疆土，也没有人和她讨论班草校草排行榜或者动漫时尚日韩剧。班里的每个人在她眼里都是模糊的轮廓，分辨不出谁方谁圆。每天上学放学上课下课，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听课偶尔向窗外发呆，收拾东□□自走在回家路上。

　　第二个星期某一天上数学课，老师点名让人上黑板解答问题。看着窗外的余紫突然被叫到名字哄地一下站起来，笔盒课本摔了一地，全班哄堂大笑。她急忙弯下身捡东西，身后一只手善意地递给她课本，还指了指要答的题目。没去注意是谁，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余紫匆匆忙忙地拿着课本冲到了黑板前。黑板前的她因为刚才的混乱头脑一片空白，拿着粉笔站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要做哪道题，羞得耳朵都红了。

　　“谁来帮余紫同学做这道题？”连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号召有谁来助人为乐。

　　一只手举起来，老师指了指那高举的手：“好，柏之扬，你来。”

　　余紫低落地放下粉笔，拿着书低头走回座位。走到半道的时候被一个身子挡住了。余紫下意识抬起头，从这一眼开始，天开始旋转。柏之扬对她笑了笑，侧过身让她先过去，自己走上黑板两下就把问题解决了。

　　余紫回到座位手还按着心脏的位置，她第一次知道心可以跳得这么快这么不规则。好不容易随着掌声的逐渐稀稀落落变回原来的心跳频率，她的眼里却突然显现出了刚才只看了一眼的身影，不可控制地用余光追随他，一直到——自己身后！余紫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柏之扬放大的脸对她扬起迷倒众生的微笑。看到这个微笑的只有余紫，迷倒众生的杀伤力现在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她瞬间体无完肤。顿悟过来，刚才帮自己捡课本的人也是他，余紫双颊绯红，轻到不能再轻地说了声：“谢谢。”

　　那节课，余紫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芒刺在背”。为什么不是她坐在后桌呢？那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那个背影了。

　　从那节课起，在这个新的班级新的城市，余紫眼中第一个有实感有五官有味道的轮廓印上了柏之扬的大名。

　　柏之扬踏着铃声进教室，似是赶时间跑得有些喘，短短的刘海微微浮动。
　　柏之扬放下书包拉开椅子拿出了课本，震到了前桌的椅子还有前桌的心。
　　柏之扬会在老师提问问题的时候偶尔举手，读书的声音有些低沉却胜似天籁。
　　柏之扬课休时间和一群男生架肩膀敲脑袋肆意自由地打闹欢笑，时常会有女生娇羞或大咧咧地凑进去打趣几句。

　　柏之扬三个字充盈了余紫的整个脑袋，身体的直接反应已经脱离她控制。身体会悄悄倚靠后桌沿听着他和同桌的说话声，从他身边走过时闻着他带有书卷味的气息，听到他名字里的任意一个字都会让她竖起耳朵。

　　但是从那次捡课本之后，余紫并没有再和柏之扬说过话，也没有机会再享受一次送给她的独家招牌笑脸。

　　和他同桌的那个女孩好幸福啊。余紫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胳膊里闷闷地羡慕，听着身后的谈话声以及那个女孩的轻笑声。

　　“喂，你——”
　　胳膊被轻撞了一下，余紫有些迷蒙地抬起头，看向她的同桌，眼里写了问号。

　　连清右手支着头，侧过脸看她，一箭射中红心：“你是不是喜欢——柏之扬？”最后三个字虽然声音轻到几乎只剩口型，但余紫还是猛地坐直起来捂住了连清的嘴。

　　连清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那么大反应，把捂住嘴的手扒下来，靠着桌子嬉笑：“你的反应也太老实了吧。”

　　余紫收回手，无措地看着她，低喃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拜托，你当我瞎子？”连清靠近她，凑在她耳边说：“你表现得那么明显，就差分分秒秒都盯着他了。”

　　隔桌有耳啊，尤其当事人就坐在半米不到的身后。余紫紧张得脸都红了：“那，那我以后不看他了……”虽然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没有多少可信度。

　　连清愣了一下，笑了：“我怎么没早发现，你挺可爱的嘛。”说完把余紫当小孩一般摸摸她的头，又凑过去低语：“喜欢就去追啊。你天天就这样望夫望到天荒地老他也不知道。”

　　“我不会。这样就好了。”如果付出了没有结果，还不如默默单恋就好，至少不会受伤。

　　连清性格直爽，看不惯这种愁情如春水东流的少女情怀，一把勾住她脖子，笑得高深莫测：“我帮你。不过，先让你认识一下，我叫连清，余紫的同桌。”

　　余紫挺不好意思，她这个同桌一下课就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混一起去了，上课铃响才比老师快一步踏入课室，所以这是除了借文具问答案之外，两人第一次正式的对话。余紫确实是不知道她同桌的名字。不过被指出来感觉挺对不起对方。

　　“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啊！”连清给她脑门一个响栗。

　　余紫摸摸额头，看连清又笑得露出八颗牙齿。连清笑得真好看，长得真漂亮，唇彩的颜色真适合她。她默默地想。

　　这厢余紫还在欣赏同桌的美色，连清已经转过头，对柏之扬说：“柏之扬，这节课和你换个位，我有事想和黎曼说。”

　　柏之扬挑挑眉，邪邪地笑：“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呢？”
　　“一边去！”连清把课本扔到他桌上，人也站起来，一幅必换不可的样子：“女人之间的谈话你插什么嘴。”说着挤开柏之扬，还对黎曼眨眼：“是吧，曼曼？”
　　黎曼捂着嘴笑，也不答话。
　　柏之扬无奈地甩甩手：“好吧，把曼曼让给你一节课。曼曼早就垂涎美女了。”
　　“哪敢呢我，可惜对着淫威不能不屈呀。”黎曼指了指龇牙的连清。

　　余紫从头到尾背对着他们，感觉柏之扬就要坐在身边的椅子上，赶紧埋头看书，所有感官却在新同桌身上。

　　“喂，连姐姐。”柏之扬转过身去：“你好歹把课本给我吧。”
　　连清把他的课本抱在怀里：“不行。我没带书，你的给我用正好。”
　　“那我上课看什么……”
　　“你和你同桌余紫一起看不就好了。余紫笔记做得比你漂亮呢。”连清翻开他的课本，对书上的笔记评头论足。
　　柏之扬指了指了黎曼，说：“那你怎……”
　　“好了你，男子汉啰啰嗦嗦的娘不娘。”连清截断他的话，侧身去和黎曼咬耳朵，摆明了不想理柏之扬。

　　刚好上课铃响，柏之扬奈何不了这个独断的女生，转身乖乖履行班长的职责——喊“起立”。

　　或许是因为不熟悉，柏之扬并没有主动向余紫说话，只是看着老师的板书。

　　余紫听不到老师在讲什么，面向黑板，眼睛余光却是一直观察柏之扬的修长的手。被这样的手握着会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吧。

　　踌躇了一会，余紫悄悄地把课本推过去，横在桌子中央，自己仍旧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老师一张一合不知所云的嘴。

　　柏之扬没有表现出讶异，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说了声谢谢。

　　其实柏之扬对身旁这个女生没有什么印象，只定义为“文静的前桌”，文静到即使自己很活泼外向，也不知道怎么去和这个前桌搭话。真是没有存在感。柏之扬翘起嘴角，做板书的老师瞄到他的笑容还以为自己讲得好深受鼓舞。

　　没意识到好学生的自己居然在课上神游太空，柏之扬有意无意地往身旁看去。余紫为刚刚老师那一瞄所惊醒，正低下头看课本，脸蛋刚好往柏之扬的方向侧去，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又抿起嘴，露出右半边脸的浅酒窝。柏之扬有些失神，一句话在脑袋转了一圈神经没吸收已经脱口而出：“你咬嘴唇……”好可爱。最后三个字被他硬生生地卡住了，愕然得停止几秒呼吸。

　　余紫迅速左手捂住了嘴，脸转向窗外留下后脑勺对着柏之扬。她直接将这句话理解为贬义，是说我咬嘴唇很丑么？还是他很讨厌咬嘴唇的人？余紫从没这么沮丧过，后悔刚才不阻止连清换座位，现在被讨厌了怎么办。如果此时地上有个洞她真的二话不说钻进去。

　　柏之扬完全不知道他轻飘飘几个字在同桌听到犹如千斤重锤，他还在惊讶自己本想脱口而出的赞美。天知道他虽然是挺受女生欢迎，但他学不来张辰那套哄女孩子开心的甜言蜜语录，怎么突然间就懂得搭讪——对了，是这个词——他见过一次张辰搭讪女孩子，就是用“可爱”开腔的。
　　这半句话的意义没得到正确的解释，余紫此后在柏之扬面前都很注意不咬嘴唇。这让后来知道真相的柏之扬恨不得拍自己几个脑瓜，反复强调那是可爱那是可人那是可餐，强调得余紫咯咯咯地笑更是不肯做这个小动作。

　　最终，那一节课，余紫的收获是观察仔细了压在自己课本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关节分明，手背上有隐隐的青筋。要说还有的话，就是那句让她懊恼几天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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