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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二
胤刑夜里并不住在雅客居,他的居所君臻自然是不去过问的。晨初破晓还未散尽水雾时他就到了雅客居,推门有些惊讶地发现君臻竟是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外厅靠窗的位子上用早点。自小养尊处优的皇子照顾自己实在不够利落,发髻不大规整地松松束起来,耳后还散乱地垂拢着几缕碎发,加上昨夜因和衣而睡压出细小褶皱的衣衫,看上去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闲散。
君臻背向门外,并未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只微微偏过头去和店家的小女儿讲话,眼眸弯起柔和的弧度,些微晨光打在侧脸上,晕出绒绒的暖意。
清早店里零零落落坐着几位散客,不时有碗筷敲击的清脆声响,君臻礼节性地压低声音,几步之距隐约听到有只字片语的诗赋入耳。他本就生得极是清俊,言谈细致出都透出一些涵雅文儒,无比矜贵的模样。小姑娘极力敛饰眼底的倾慕,虚虚撩起衣袖掩住翘起的嘴角,视线眷恋地从他身上移开,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胤刑,低头晕红着双颊就闪躲了去。
胤刑自然地在君臻对面坐下,看着他面上尚未收敛的温柔神色,饶有兴味地开口:“喜欢?”
君臻怔了怔,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所指,只淡淡笑开,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提起竹筷往复拨弄着碟中米粒。胤刑当他少年心性羞于启齿,有意逗趣着他,坏心撺掇道:“你这般年纪的皇族子弟早已妻妾在旁了,我看那姑娘倒是规矩,娶了做伴也好。”
“小柔是个好姑娘。“视线随着厅内四下忙碌的娇俏身影游弋,渐渐移至窗柩外重重屋阁遮掩的天际线上散了焦距。君臻的侧影在转亮的晴朗日色中静默成一张单薄剪纸,清瘦得令人怜惜,“我怎么能耽误她。”
“殿下少年才气仪表出俗,耽误一词是做何解?”
“挨不过三五寒暑,自己浑浑噩噩走到头就算了,干干净净了无挂念,做什么去糟蹋人家好好的个姑娘家?“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人,“你也不像有家室的人,怎么反而管起我的闲事来?”
胤刑轻啧一声,用瓷盖避开浮在水面的碎小茶叶:“我看上去不像有家室?”
君臻微讶:“你成亲了?”
“你说呢?”
“哪有人成了亲还像你这样轻浮的…“君臻抱怨地小声呢喃,迷迷茫茫地直盯着他看,似是要从那张无暇的笑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眉头蹙起又松,半天才缓缓点头,“是该有了,你长我几岁的。”
胤刑终于是被他呆呆的表情引乐了,本来浅浅浮在面上的笑意漾进了喉咙里就溢出了模糊的闷笑,茶盏沉沉落在桌面上叩出哐当声响:“我长你好些岁呢,只是我确是未婚,也不会有这样的打算。”
“不婚?“他顿了顿,斟酌一番措辞,“可你尚还年轻……”
笑意渐渐褪去,胤刑的眼底隐隐蒙上倦世的凉薄与不知何从的悲悯。
“若我说我不懂爱恨呢?”
君臻仰起头,从他眼中分明看到那半分阴郁后浓重的自弃,像是在极力隐藏着什么情绪。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他本是见惯了诗词歌赋里缱眷词藻,三两字句勾写出凄婉的相思情愁,也悄悄翻读过市井小说洋洋洒洒千百篇章百般回折的爱恨传奇,所谓爱恨,人人尽说它让人生死相许,他深居内闱不曾触及不曾懂得,未尝拥有过这样的情愫,可恍惚间感到心脏深处有一股剧烈的情感欲要薄发,炽热而狂烈。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衫,指节用力到泛出玉白。
“君臻?“太过苍白的脸色引来担忧,胤刑拨开他紧蜷的手指重重握在掌心,“你怎么了?”
“……没事。”他垂眼,声音沉沉的,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打,疲惫而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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