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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宛城风花雪月阁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氤氲的浴池周围,水面上飘满兰花花瓣,香炉里熏着清幽的兰花香料。风花雪月阁的头牌舞姬阙雪月正慢条斯理地享受着满屋的香气与温暖。
“姑娘,水凉了,还续上么?”絮雨恭敬地询问。
“不了。”阙雪月摆了摆手,随即起身踏出浴池。
“姑娘起身了!”
絮雨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整排婢女手捧着罗娟手巾、各式衣裳和胭脂水粉走了进来。
絮雨走上前向阙雪月解释:“这些都是落霞楼这个月新裁制的款式,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白底兰花那件。”阙雪月指了指前面。
絮雨取了衣裙一边伺候女子穿衣,一边吩咐其他人退下。
阙雪月被一席白裙衬得更清冷了几分,轻盈的脚步使得垂坠的下摆似是悬在空中。她坐到梳妆台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
“胭脂和首饰是司马堂主昨日送来的,我照惯例给留下了。”絮雨对阙雪月说明梳妆台上几个盒子的来历。
“又是他送的?”阙雪月停下画眉的动作,顿了片刻又轻轻摇了摇头,“罢了,姑且留着吧,这里不必伺候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絮雨应了一声便退出房间。
阙雪月继续画着眉,又点了絮雨留下的胭脂,是上好的苏方木胭脂。木盒里盛着各式发钗、发簪、发钿和步摇,材质上乘、雕工精细、镶嵌的宝石更是价值不菲,但搭配得恰到好处,样式不繁复,简单雅致。对阙雪月稍稍熟悉一些的人都看得出这些首饰是花了心思的,送礼之人很了解阙雪月不爱簪珠戴翠那一套的性子。阙雪月挑了一圈,选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心里多少也是有几分喜悦的。
“雪月姐!”活泼欢快的声音自厢房门口传来,推门而入的亦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只是眉宇间少了清冷,多了英气。这女子是风花雪月阁的另一名舞姬戚凤璇。
“凤璇,你什么时候能有个姑娘家的样子?”阙雪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哎呀,我就是变不成你那个样子嘛,你就别念我了。”戚凤璇倚着阙雪月,抓着她的手腕子直撒娇。
“行了行了,我拿你没办法。”阙雪月由着戚凤璇将她拖到桌边坐下。
戚凤璇斟了杯茶,清新的香气瞬间在屋里飘散开来,她尝了一口禁不住感叹: “姐姐,你这里总是有好东西。”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上面画着栩栩如生的梅兰竹菊,这可是江湖中画作叫价最高的青面玉手的大作。
阙雪月戳了戳戚凤璇的额头:“瞧这话说的,好像你吃穿用的都是别人剩下的似的。”
“我没有姐姐会挑嘛。况且每次来了新的好的,许嬷嬷还不是先往你这里送?”戚凤璇笑意盈盈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我的还不都是你的,什么时候少了你了?”阙雪月也不跟戚凤璇计较,自顾自地饮了口茶。
“呀呀呀,姐,你头上这簪子有些眼熟啊,莫不是宁玉轩做的吧?”戚凤璇大呼。
“宁玉轩?”阙雪月想了想,宁玉轩是宛城最有名的玉器行,玉材好,手艺佳,她戴的这支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况且是司马青玉送的,十有八九应该是那儿的,“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又是谁送来的?”戚凤璇笑得戏谑。
“还能是谁?”阙雪月瞥了戚凤璇一眼,目光里略过一抹无奈。
“果然又是司马堂主!那就不会错了。宁玉轩前些日子刚采得了一块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玉石,统共只做了一支玉簪和一对镯子。我先前路过宁玉轩看到了那对镯子,确实是好玉,当时吴大财主最得宠的三夫人正在店里瞧着呢,不过最后流连了半晌也没能买下来。据传宁玉轩开价要的不是金银,而是买主手里的宝贝,以物换物。司马青玉为了姐姐你,真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呢!他这么一往情深,姐,你要不要考虑考……”话音还未落,阙雪月手里名贵的茶杯“嗖”的一声已扑面而去,戚凤璇身形一晃,转眼退到三尺之外,灵巧的腰肢一侧,纤手一抬,烧着梅花的杯子稳稳落在戚凤璇的指尖上,幸免于粉身碎骨的下场。
“啧啧,姐,你真舍得!这么漂亮的茶杯竟然用来打我,我伤了不要紧,这杯子碎了可没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了。”戚凤璇嬉皮笑脸拿着杯子又坐回桌前。
“一个杯子罢了,有什么稀罕。”阙雪月扯了扯唇角。
戚凤璇皱了皱鼻子:“那杯子上的画可是出自青面玉手的妙笔,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大作被人这样不屑一顾,怕是要从此绝迹江湖了。”
阙雪月轻笑了声并不说话。
戚凤璇又打量了一番梳妆台上的首饰:“司马堂主他……”
阙雪月皱眉打断了戚凤璇:“我自己都迷糊了,实在弄不明白。不过该说的我都跟他说过了,他执意如此我也没法子。你知道的,别人若是送了这些来,我是断断不收的。也就是他,我都留着不退回去,算是承了他的心意,其他的,你明白,我无意也不能。”
戚凤璇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不是欣羡或嫉妒,而是替阙雪月感到惋惜,她抬眼见阙雪月正揉着眉心,似是有些乏了,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姐,之前你编的新曲新舞好了没?怎么都没见你跳?”
“好是好了,不过最近琐事不断,我又倦得很,就没让她们给排上,曲谱就搁在琴边上,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给花芷她们,我一会儿教你舞步,你过几日就好演了。”阙雪月点上香,躺在软椅上不想动。
戚凤璇拿着曲谱看了两眼,叹了口气又放下:“这种缠绵悱恻的曲子只有姐姐合适,我学不来。”
“你呀,什么学不来,就是懒。”阙雪月抬眼看着戚凤璇狡黠的大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姐姐!”被戳穿了的戚凤璇嘟着嘴撒娇。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快去梳洗梳洗,今儿晚上可是你的场。”阙雪月笑了笑,又道,“那些首饰你若是喜欢就拿去,你知道我素来不爱戴那些的。”
戚凤璇听了直摇头:“我知道我们一直都不分什么你的我的,但司马堂主送来的东西我不能拿。他花费了多少心思不说,我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合你心意的。所以你好好收着吧,即使不戴收着也是好的。”戚凤璇轻轻拍了拍阙雪月的手背,言罢起身走出了厢房。
香炉里的香还点着,屋子弥漫着淡雅的香气,那香还是上个月司马青玉送的。阙雪月侧身靠在椅背上,凝着不远处那些根本计算不出价值的首饰良久,知道觉得累了才缓缓阖上水眸。她想着司马青玉,人如其名,温润如玉。他是江南青玉堂的堂主,青玉堂独霸南方漕运,江南一带的生意上至盐铁下到酒肆,青玉堂均有涉猎。司马青玉年纪轻轻却早已富可敌国。阙雪月直觉这样的男人断不会对任何女子迷恋至此,却又解释不了司马青玉长久以来反常的行径。阙雪月愈想愈困惑,终是乏了,就着软椅便沉入了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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