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等了一会，估摸着郑臣聿该到了，夏渃这才扶着区昊歆向酒吧门口走去，她摇摇晃晃地正巧撞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身上，大叔瞪了她一眼她就不乐意了，偏偏又是倔脾气，于是借着酒劲儿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看什么看，再看我一巴掌抽你！”

　　面前的大叔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你再说一遍，臭婊子！”大叔气得跳脚，只可惜身高与区昊歆有着不止一点点的悬殊，站在她面前气势明显弱了许多，有些滑稽。

　　区昊歆一向最恨这三个字，她自然是不依不饶：“臭婊子骂谁？”

　　“骂的就是你！”大叔说着一激动，一巴掌甩到了区昊歆的脸上，而这一幕也正巧被走进来的郑臣聿看了个清楚。

　　还没等夏渃上前去还手，郑臣聿已经挡在了区昊歆面前，两眼直直地盯着大叔。大叔看到他冷冽的眼神明显打了个哆嗦，向后退着想要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店长闻讯赶来，听说区昊歆被打了，他可没敢怠慢，一路小跑赶过来，可到前台时还是晚了一步。于是他只得小心翼翼走到郑臣聿面前道了句：“郑少您来了！”

　　对面的大叔听到“郑少”两个字连腿都软了。

　　郑臣聿虽然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但他在道上的朋友并不在少数，也可谓是声名远扬，无论□□白道，见了他也都要敬他几分。

　　郑臣聿看都没看店长一眼，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只是抬起脚尖轻蔑地踢了踢大叔的小腿：“诶，老头子，你刚才说我老婆是什么？”

　　“对不起郑少，我一时糊涂才冒犯了您妻子，还望您原谅。”大叔方才的嚣张气焰此时半点都看不到了，只是点头哈腰地赔不是。

　　郑臣聿还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几声尴尬的笑，一个栗色头发穿着浅灰色卫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行了臣聿，他是我手下新来的人，不懂规矩，我回去处理他就是。”

　　郑臣聿看了看来人，便也不再坚持：“别让我失望，哥。”他终于扬了一下嘴角，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出了门。

　　“下次请你喝酒。”钟子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郑臣聿没有回头，只扬了扬手与他道别。

　　区昊歆被那一巴掌打得清醒了不少，她看了看面前这个有着好看眉眼的男人：“子希哥，好久不见了。”

　　钟子希笑着点点头：“现在不嚷着要我陪你玩捉迷藏啦？”

　　“死都不要！”说到捉迷藏区昊歆就恨得咬牙切齿。

　　小时候区家和郑家近到只隔着一堵院墙，两家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郑臣聿年长她四岁，所以区昊歆经常赖在郑家找郑臣聿陪她一起玩耍。

　　钟子希是郑臣聿的死党，用小时候这些男孩子的话来说就是同一联盟的。有一次钟子希有事来找郑臣聿商量，区昊歆便欣喜地拉着他陪她玩捉迷藏。她藏进了后院的地窖里，可钟子希总共也才来过郑家两次，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地窖这么个东西。他找了老半天都找不到她，这时管家已经在催他进屋吃晚餐了，本想回去告诉郑臣聿的，可两人说了几句话打了个岔，钟子希居然把和区昊歆捉迷藏的事情给忘干净了。

　　地窖里放着郑老爷最喜爱的几瓶价值连城的葡萄酒，所以平日里总是要求佣人们给地窖上锁，一个佣人来到后院取东西，发现地窖竟然没有锁，生怕老爷怪罪，便赶紧给锁了起来。

　　区昊歆等累了就在地窖里打了个盹，等她醒来准备自己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门已经推不开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发现小昊歆没有来，这时钟子希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藏在哪里呢。大家都急疯了一般到处寻找她，直到最后那个佣人才想起刚才地窖没有上锁的事情，猜想她八成是躲进了地窖里。

　　大家把地窖门打开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啜泣声。地窖的温度很低，区昊歆穿着单薄的衣服靠在一排酒架旁，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直到郑臣聿用毛毯裹着她回到房间里，她还在不住地打着哆嗦。郑臣聿只得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她让她不要怕，佣人们也拿来了各种取暖设备，可当天晚上区昊歆还是发了高烧，在医院折腾了整整一周才完好无恙地回了家。

　　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嚷着要钟子希陪她玩，倒是钟子希，每次见她都觉得很愧疚。

　　想到这里，区昊歆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傻笑什么，还不走？”一句话将她的思绪从回忆里带出来，原来是郑臣聿等得不耐了，便又折回来催促她。

　　区昊歆点点头，又给了钟子希一个灿烂的笑容：“改天见，子希哥。”

　　钟子希微笑着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回过头来，与站在一旁的夏渃眼神相对的时候，他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潜台词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夏渃有些窘迫：“我手机没电了，可以帮我找个代驾么？”

　　钟子希歪着头看了看她：“不介意的话，一会我让司机送你。”

　　夏渃眨眨眼，心想：“谁说□□头头就一定是一身黑衣手拎西瓜刀的模样，原来□□头头也是可以穿着卫衣到处卖萌的嘛。”于是她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谢了。”

　　一旁的店长看得目瞪口呆，敢对钟子希动手动脚的女人除了区昊歆恐怕也就只有夏渃了。

　　站在郑臣聿的车子前，区昊歆迟疑着，并没有打开车门。

　　“不上车？难道还要我给你开车门不成？”正要坐进驾驶席的郑臣聿看到她站在车旁发呆，便忍不住嘲讽道。

　　“我的车子……”区昊歆向他车后看去，自己的玛莎还停在门口。

　　“我会派人来取。”他说完便也不再管她，径自坐进了车里。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区昊歆望着车窗外，好好的天竟突兀地下起雨来。而郑臣聿则慵懒地靠着座椅靠背，一手搭在车门上，一手轻握着方向盘。

　　区昊歆喜欢看他开车的模样，潇洒又随性，看似有些懒散，可眼神却又专注得很。

　　停下等红灯，郑臣聿得闲转头扫了她一眼，没想到正巧碰到她投来的目光。

　　区昊歆赶忙收回视线将头转向另一边，却不料被郑臣聿摁着后脑勺掰了回来，脖子到底是抵挡不住手的力气，所以她也不得不正面面对着他。他的眼神在夜里依然明亮，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肤一直看到五脏六腑里去。

　　“你很怕我？”他扬起眉，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怕你？”区昊歆现在全身上下唯一有骨气的也就是这张嘴了。

　　她从小就嘴上不饶人，每每郑臣聿与她斗嘴到最后都是完败，逗得大人们直夸昊歆有一副伶牙俐齿，臣聿怕是要吃不消的。

　　郑臣聿不再与她耍嘴皮子，只是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便在绿灯亮起前发动了车子。

　　在车子里留下的最后言语便是郑臣聿那不带温度的一句：“陪我吃饭。”

　　来到餐厅，区昊歆却完全没有食欲，郑臣聿递给她菜单，她只说没胃口。显然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菜单被他用力摔在她面前的桌上：“爱吃不吃。”

　　知道他生气的后果还是自己倒霉，于是区昊歆强打精神翻开菜单，也懒得一一选择，只是叫来服务生，随口点了一份茄汁饭。

　　郑臣聿的表情更阴沉了几分，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不再征求她的意见，将菜单递给服务生：“两份海鲜意面。”

　　“我就要茄汁饭。”区昊歆的酒劲儿还没有完全褪去，便也开始较起劲来。

　　郑臣聿抬手示意服务生直接下单。待服务生走远，他便靠在椅背上环着手臂：“海鲜意面，吃就吃，不吃就滚出去。”

　　区昊歆赌气地看着他，然后“蹭”的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这点小倔强郑臣聿还是接受得了的，或者说，他懒得为这些鸡毛小事与她置气，所以区昊歆才有自信大摇大摆地走出餐厅。

　　很快，两盘海鲜意面就被端到了桌上。郑臣聿拿起餐叉挑了几根面条放入口中。

　　对于她的离开，他本想置之不理，可看到对面那盘面孤零零地摆放在空无一人的座位前，他顿时失了胃口，大约只吃了几口就丢开了叉子。指节轻叩两下桌面，服务生很有眼色地上前来，郑臣聿用纸巾拭了拭嘴角：“一份茄汁饭，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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