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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第一章
天空悄悄从黑夜中苏醒,天边泛出了丝微的光亮,但大地仍是一片灰蒙蒙地一片。
百里秋悦稍微撩起了裙摆,右臂上挎着一个大大的竹篮,灰色的软布覆盖住了篮子。
秋悦小心地四处张望,弯低身子,蹑手蹑脚地在院子里挪动。
终于在门口站定,她素净而节骨分明的手才刚抚上门把——
“你要去哪里。”
那是父亲的声音,秋悦一颗心仿佛顶到了喉咙眼,呼吸一窒。秋悦转过身,面对着严肃的父亲,脸不红气不喘,眼神十分坚定——
“父亲,我打算去收集些酿液的材料回来。”
百里思航瞅了一眼秋悦臂上的竹篮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今天别去了,好好修灵力。”
百里思航锐利的眼神仿佛透过了那块软布,直视篮子里沉甸甸的食物。
“是。”
秋悦心如鼓擂,但她不能露出破绽。坚定的眼神让人不疑有他。
百里思航收回眼神,转身便欲回清心阁。
“父亲!”
百里秋悦似乎不甘心,唤住了正欲离开的背影。百里思航闻道定了定。
“我……,今天想去一趟小舅舅那里。”
秋悦毕竟还是带了点心虚。
“可以。”
百里思航丢下两个字,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而还驻在原地的秋悦,心底里不可闻地叹了声,眼里溢满的是悲伤。
我,又何曾愿意……
雨桐,你要坚持住……
“话说那时候啊……哎哟喂!日月两族是禁止通婚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嗨,还不就是……
望海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客似云来。一楼的大厅里,小二吆喝着往一桌桌去送菜,东南方的那个角,人群的中央放了一条长凳,长凳之上站了个胖胖矮矮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虽然矮胖,但穿了一身长袍,倒是个书生模样,手上拿着把有了一定年份的纸扇,说到得意之处便将之打开轻轻摇摇,说到紧张之处便用之轻敲桌面,每一下都敲在了那些好奇的心上。
百里秋悦站在望海楼的门口,小二还没来得及招呼这位刚到的客人。
她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坐在二楼围栏后,饶有兴趣地一边听楼下矮胖说书的精彩表演,一边嗑着炒香的瓜子。
没等刚赶过来的小二发问,秋悦掂了掂手上的食盒,迈开大步,朝楼上那人走去。
岳文丹轻轻蹙眉。怎么又不讲了呐……
岳文丹伸长脖子往楼下瞧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
“才爷你怎么又这样儿啊,每天都讲到最刺激的时候就不讲儿啦。不行不行,这书没法儿听下去了……
每天,那位矮矮胖胖的说书人——才爷,说书都只说一个时辰。而每到了才爷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这望海楼东南边的角落,总是像要发生群殴一样,听书客听到最激动人心的地方,才爷戛然而止,听书客自然不依不饶。但才爷坚持原则,不管场面如何失控,不管听书客威胁、怒骂抑或哀求,才爷总是说完之后,拱拱手,便挥袍离开。尽管每日场面如此混乱,听书客们却不曾对才爷动过手,因为……明日还得听才爷说书呢!听书客们,痛,并快乐着。
岳文丹撇了撇嘴,把伸长的脖子收了回来,发现身旁不知何时轻飘飘地站了个人。
“阿丹。”
百里秋悦轻轻唤了岳文丹一声,附送一个标准笑容。眼角不自觉瞟向他手身边的矮桌上已经见底了茶杯。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岳文丹依旧是那个撇嘴嫌弃的表情,但眼睛却不自觉瞟向秋悦臂弯上的食盒。伸手捞起身边矮桌上的茶杯,收回视线往茶杯里瞅了一眼。
“小……小舅舅……”秋悦越说越低声。
“哎……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没习惯。”盖上茶杯盖子,搁回原位。
“……”
“说吧,什么事?”
岳文丹把压在秋悦臂弯上的食盒取了下来,手指贴着凹下去的雕花纹路轻易地把盖子揭了开来。
仿佛受到了惊吓,岳文丹在看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之后,倏地用力盖上了食盒,瞪圆了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盯住秋悦的眼睛,手指用力地按住了盖子,秋悦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指节都要泛白了。
“是‘花前’还是‘月下’?”语气却又是大相径庭地小心翼翼,生怕惊走了眼前纤细的女子。
秋悦挑了挑眉,沉默。
“噢哈哈哈哈!”岳文丹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眼疾手快地取出了那个孤零零放在食盒里的秘密——一瓶“月下”,并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岳文丹眼中充满狂喜,兴奋地打开了“月下”的塞子,把秀气的鼻子凑上去,狠狠地嗅了一口。
“哈哈哈哈!是‘月下’!”
岳文丹又忽然把塞子塞回去,珍宝般把瓶子收回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不对,发生什么事情了?”
岳文丹突然郑重了起来,他认真地看着秋悦。因为,他知道,正常情况下,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得到这瓶酿造工序复杂、数量极少的珍品。
秋悦叹了口气,眼中的担忧如潮水般涌出,溢满眼眶。岳文丹瞧见秋悦变了眼神,整个人都认真严肃了起来。
“雨桐去了不明界救她的亲人,已经两天了。第一日她整天都没有回来,她把大部分灵力都用在了设结界和把消息传输给我,她说那边暂时躲藏是没有问题的,但不宜久留而且缺乏食物。第二日她说,那边……情况不太好,有孩子开始生病了……”
秋悦也不耽误,直接说了出来。她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袖口。
岳文丹蹙了蹙眉,把“月下”稳稳地放到了身边的矮柜上。
“你想我帮你什么?”
岳文丹不再看着她,视线投向正前方,落在望海楼里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装饰上。平时嬉皮笑脸的嫩脸,此时它的线条,也冷硬了起来。
“这不是在帮我……我……”
“你是族长,秋悦,保护族人,是你要做的。”
虽被打断了话语,但岳文丹说的,戳中了她心中某个特殊的地方。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准时到的。”
岳文丹的视线仍是停留在那个地方。秋悦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好。”
“最近族内有什么异动吗?”
“情况不太好,因为不明界那边的情况越来越乱,在边界的族人原本和日族边界有生意往来的都不敢再开市了。不明界的‘大明族’的成员增长之快已经超出了长老堂的预料,长老堂担心两年的前的灭族危机再演,本来这些都是在召开长老会的时候说的,不知怎地消息流了出去,外头现在人心惶惶,即使不是边界的地域,贸易开市也很受影响。”
“你亲自去一趟不明界也好,看看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
岳文丹见秋悦不语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不用担心,两年来你的灵力不是白修的。况且,当初你开始修灵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你很有天赋,不,不仅是有天赋,你是月族修灵的又一个奇迹,比起旁人竟是一日千里的速度。也许是天见尤怜,不忍我月族就此大乱。”
岳文丹轻轻叹了气。
秋悦脸上无表情,内心里却是冷哼了一声,是呀,我不过是个替身。
“等你。”
秋悦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岳文丹的眼角只捕捉到那一角随她步伐旋转翻飞的衣袂,素净。他伸手拔出“月下”的塞子,香气涌出,弥漫,清冽。
确实是月族欠了你的。
岳文丹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蹙。垂眸,看着那抹倔强的身影踏出望海楼的大门,踏入明媚的日光当中,直至日光把它吞没……
灰霾,一片灰霾。
眼角湿润了。眼泪像止不住的流水,从心底里流出。
翻飞的衣袂,狂乱的乌发,女人坚忍的背影。
“不要!”——惊慌、恐惧、悲痛的呼叫。
心痛。
言臻揪住盖在胸前的被子。迷迷糊糊中痛醒了,她摸了摸脸,尽是纵横的泪水。
爹爹,你为何呼唤得这样悲伤,那是你吗?娘亲,倒下的那个是你吗?我是个罪人。
言臻挣扎着。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新鲜,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我真的无法承受月族这个重担,我不愿意离开这里,可是,娘亲到底是生是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又是半夜的紊乱无眠。
日族,书房内。
一身玄色丝袍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前仔细地翻阅着历年来禁地气流异动的记录本。
男人肩膀宽阔,额前乌发梳起束在脑后,脸似玄玉,鼻若刀削,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记录本,长长剑眉斜飞入鬓。此时他边看记录本边皱眉。
阅罢,合上了记录本,他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双眼微闭,两指轻揉着太阳穴。
他长呼一口气,缓缓趋动灵力——
“子敬。这几天禁地那边气流有异动,我明天去瞧瞧,一起吗?”
他给皇甫子敬——他的堂弟传输消息。
不久便接收到了他的应答——
“好的,大哥。”
此时皇甫穆凡并不知道,明天他将遇到那个人,影响他一生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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