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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梦华

作者:惜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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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间


      一花间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阳光和煦,气候宜人。高柳夹堤,土膏微润。吹面不寒杨柳风,大街上的行人也已逐渐多了起来,连妇女小孩都随处能看见。大家或在茶馆中吃茶,或在大街上闲逛看看小贩们有什么新鲜玩意。这里是这个国度最繁华的城市长安,若不是非一般的小商贩,还不能在这里抢到位置哩。小贩们口齿伶俐,脸上的笑容你明知是为了推销商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亲切热情。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对于商品的赞美与颇有“和气生财”意味的笑声。大家都愿意趁着这东风,出来舒口气,活动活动在冬天被束缚了许久的身体,也算是为新的一年讨个好兆头。
      这个时候盛行开放之风,所以街道上一家“醉红楼”倒也颇为张扬的摆在那里,大张旗鼓。站在门口的姑娘们个个花枝招展,巧笑嫣然,慢束罗裙半露胸
      ,实是风情万种,进去的风流青衫客更是面不红心不跳。偶有失意者路过,每见此景必要叹一声∶“唉,这世道啊!”
      可是这里却又走出了一个与这里的景象不怎么相符的小女孩,十岁多一点儿的样子,模样倒也乖巧,倒也招人喜爱。但是面黄肌瘦,一身有些年头的短衣裋褐,虽然干净,但也能看出她的生活不太好。她低着头,快步走,不觉撞到了人,连忙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对方。那人有些奇怪,戴着带有面纱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发丝如雪,随意地垂下来。
      咦?老人家也会出来逛么?可是为什么要遮面啊?她刚想问,对方便先说道∶“无妨。”声音温和如玉,很好听,但是能听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方才见你从……那边出来,你是在哪里生活么?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人果然有些奇怪……但她仍然想都没有想就回答说∶“不是的,我只是在那里帮忙洗一些衣物而已,我和我母亲一起居住。”
      男子点点头,俄而又觉得这女孩的处境有点耳熟,便随口说道∶“倒与那个鱼家的女孩子很像呢。”
      “鱼家?”小女孩笑了笑,双眼眯成一个小月牙,“我说不定就是她呢。我也姓鱼,我叫鱼幼薇。”
      “鱼……幼薇?”男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在下倒是经常听闻这名号,改日定当拜访。”说罢转身离去,银丝随着斗笠上的纱缦一同飘扬起来,鱼幼薇不知为何想到了“翩翩”这个词。他是谁呢?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不过她也没有仔细想,累了一天了,今天的活儿终于算是干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拿老板娘给自己的工钱去集市上买点儿米,可能还要买一些布。她快步跑到集市上,这个时候倒也没什么菜贩了,只有一家卖五谷杂粮的小店坐落在那里。这个时候就连江南地区的水稻也没有成熟,而且听说去年收成也不怎样,所以粮价也不低。
      鱼幼薇看了看比昨天还上涨了几分的粮价,心里长叹一声。可是她又不具备和商人讨价还价的能力,这米商说起他自己的苦衷倒像是真的,连自己都不由得想去相信他了。长安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日常用品自然要比别的地方贵几分,还真是当家才知柴米贵。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她哪里会知道这几碗饭来的有多么艰辛!
      每次想起以前的无忧无虑的时光,鱼幼薇总会觉得有些怅然,她家是书香世家,自己虽然是个女孩,但是父亲也是对她寄予了厚望的。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有一群人抢着说自己是个才女,天资禀慧啊将来前途无限啊什么的,可是自己终究是女儿身,又不能报效朝廷,读书读来有什么用?
      那个戴着面纱的男人,似乎也听说过自己小时候的“威名”呢。可是随着父亲的去世,她的家境也一落千丈,诗词虽然偶尔有写两句,但终究没那么多精力去研究。希望那个人不要太失望了啊。

      长安城的杨柳一直是在诗句与曲词中被提及的对象。虽然韩愈有说过春草“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但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长安烟柳对人们审美价值的影响。此时已是暮春,长安烟柳少了初春时期絮花漫天的轻狂,碧绿的柳丝静静地垂在地上,恬静而温和,如同典雅的闺秀。现在的长安,被染上了一片绿色,或深或浅,由浓转淡让人不禁流连于其中。风吹起柳丝拂面之时,有点痒痒的,更带有无限的惬意。
      男子一袭黑色的圆领衫,明明是少年的身形,却是满头银发,自然地垂下来,这比他戴着的面纱更吸引旁人的注意力。他缓缓行走在一片柳色之中,柳丝随着风摆动,时而会落到他肩上。“这柳还真是有趣。”虽然看不见他笑,但也能从这语气中感到明显的笑意。
      他轻轻敲了敲那扇木扉。这间房子还不算是太简陋,虽然早已和气派沾不上边,但是也能看出居住者曾是书香门第或者是小康之家。然而实际上这家的生活的确是很拮据,不然也不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去那种地方洗衣服。那个女孩子倒也灵秀可爱,从而能看出来出身不会太低。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他见多了,可是却也少见这样子的。不怨天尤人,而是靠自己尚小的双手来养活这个家。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面色憔悴,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位戴着面纱的男子、
      “在下温庭筠,阁下可是鱼幼薇之母?”
      鱼母点点头,问眼前人道∶“您就是那位以花间诗词出名的温飞卿?不知阁下找幼薇所为何事?”
      温庭筠退步行作揖,道∶“听说长安城鱼幼薇,五岁熟诗书,七岁知作赋,十岁时便已神童之才名满长安,在下倒挺像见一见,不知可否?”
      温庭筠也算是当时名声较大的词人了,虽有人讥讽他“男子而作闺词”,也有传闻说他面容极为丑陋,可是这些也都无法消减半分他的才情,想到这里,鱼母也猜测到了为何他要自掩面容了。而女儿能够与这样一位大诗人结交,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辛运的事,于是请温庭筠稍等片刻,回屋让鱼幼薇出来见客。
      虽然已经见过一面了,但是鱼幼薇的目光还是不禁被那人所吸引。只是听说了他便是温庭筠后,疑惑倒消除了一半,显得落落大方,毫不紧张。
      “不知先生可是要以试题一试幼薇呢?”鱼幼薇微笑着问道。
      温庭筠笑了笑,她还真是,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来的路上那碧绿的柳丝,随风而起,轻落行人肩,倒是有趣。便说道∶“我见来时的路上烟柳如碧丝,令人触目难忘。幼薇姑娘在这里生活了挺久,相比也时常见到。不如便以‘江边柳’为题,作一五言律诗可好?”
      江边柳树么,这倒是常见。鱼幼薇很快答应了,取来纸笔,熟练地研墨,染笔,托着腮想了一会儿,便在一方素净的宣纸上留下了几行小诗字体娟秀,页面整洁,光是这点,一个十岁多的小女孩能够做到也算是不容易了。她很快便写完,大大方方地将其交给了温庭筠。
      整齐的格式,清丽的字迹。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温庭筠不禁心生赞叹之意。就算是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这首诗的意境,用词,用韵都是上乘,更何况这还出自于一个十岁多的小女孩之手呢?这可是少见之才。温庭筠想了想,对鱼幼薇说:“幼薇姑娘当真是天禀异常。若你不介意,日后在下可以时常为你指导诗句,平日也可以帮着你们一些。”
      鱼幼薇重重地“恩”了一声。说实话,她对这个有着卓越的才华与儒雅的气质的男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然后笑着看着母亲。
      温庭筠这才觉得鱼幼薇灵秀可爱,与这个破落的院子实在有些不相配,心里暗忖道日后定要多帮着她们一点。

      指尖划过琴弦,流下如水一般的音律,拨弦转弦之间,只觉得是月华泻满一地,如冷霜一般覆盖在岩石流水之间。这样的曲子,闭眼去听才能感受到曲子间想要表达的意韵清楚地浮现在眼前。睁开眼,只看见纤细的指在宫商之间婉若游龙,这反而更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一曲终了,弹琴人轻声询问听琴的少女:“这首《乌夜啼》,幼薇可算是领会了?”
      "嗯。”鱼幼薇笑着说:“不过还要看看一会儿我能弹成什么样呢。”已经过了几年,这几年,她与温庭筠亦师亦友,在温庭筠的指导下,她的诗艺愈精,包括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温庭筠也一并教给了她。与此同时,温庭筠还时不时扶持一下她们家的生计,她也十分庆幸遇到了这样的师父。
      现在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身材修长,眉目如画,杏眼樱唇,玉肌若雪,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无可挑剔的美人,加上温庭筠的教导,估计是许多年轻男子思慕的对象了。然而温庭筠这几年却几乎都没怎么变化,仍旧是一样的风度翩翩,一双善于弹琴的手,仍旧找不到一丝皱纹。至于容貌……实际上连鱼幼薇自己都没有机会见到过。
      温庭筠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过几日我便要离开长安,前去襄阳了。这些日子,我教给你的琴曲记得别落下。至于诗赋,我该教给你的也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大概是因为相处久了吧,鱼幼薇听到这里时感到心情有些失落,过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那,师父还会再回来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温庭筠淡淡的说道。纤指游动,又是一首新曲。
      鱼幼薇无言,只是看着宫商颤动。这把琴做工精致,琴身上印刻着古时候祭祀的图腾。曲意流转间,弦影浮动,为这些古老的图案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在温庭筠走的那天,鱼幼薇也一直跟着他,虽然一路上她都没有说什么话。那天已是夏季,风很大,将两人的衣袂扬起,也差点儿掀起了那层轻盈的面纱。
      鱼幼薇好奇地看向温庭筠,却发现那层面纱之下的面容并不是像传闻中说的一样如钟馗般可怖,从侧面看过去,眉如笔锋,眼若丹凤,鼻梁高挺,分明是十分俊俏。鱼幼薇愣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可是那俊美的侧脸也足以让鱼幼薇将那个瞬间给牢牢记住,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窜来窜去的。
      但是温庭筠却没有察觉到少女异样的心情,只是平静地用手挡住了风,让扬起的面纱落下,淡淡地说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不久后夏暮已至,转眼又是秋季,草木凋零,呈现出一片萧瑟的景象,这个时候温庭筠还未归来,而这段时间里鱼幼薇却一直没有忘记那天夏风拂面,看到的那张让她呼吸骤然停止的容颜。
      实际上她整个年龄段正是怀着一颗少女心的时候,而现在她再也抑制不住这种心情,在这个落英缤纷的秋季,铺纸援笔写下了这样一首诗,然后寄给远在襄阳的师父。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雾清。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
      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

      转眼又是冬季,这封诗书却如石沉大号,没有回音。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

      按理说这也应当是非常明显了啊,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音。鱼幼薇镇静下来,回想起自己的心情,再想起他们的师生关系,以及平日里二人亦师亦友甚至情同父女,不禁觉得有些羞愧。若是温庭筠回应了自己,那他们之间又算是什么关系呢?世人又该怎样看待温庭筠?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还是放下这一段感情。
      也再未见到那把琴了……鱼幼薇忽然想到了温庭筠对自己的嘱咐,抱来自己的榆木琴,开始练习师父交给自己的那几首曲子。开始还弹得有些生涩,可是反复几次之后,却也能毫无差错地弹完,再练习了几次,也可以将曲子中的意韵给演绎出来了。但是,练完之后又该做什么呢?拿起笔,脑子里也没有什么灵感,诗人写下一篇千古佳作,往往在此前都会来一句“诗兴大发”,没有灵感能写下什么呢?去做些女红吧,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图案。干些家务吧,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啊。
      日子就这样无聊地一天天过去。

      唐懿宗咸通元年。
      新皇登基,大部分官员都需要调改,因此温庭筠也回到了长安,也算是想在新皇初立之年寻求更好的发展。两年多不见,鱼幼薇出落的更加漂亮,更加动人了。几把精致的簪子斜插在发端,显得她人更加灵秀。原来已经是及笄之年了啊。
      见到师父回来了,鱼幼薇自然是十分高兴。但想到两年前那两篇“寄飞卿”,又有些尴尬羞愧。见到师父时,她以为他会对自己好好教导一番,谁知道他根本就没提到这件事,只是简单地寒暄问候了几句,让鱼幼薇自己都怀疑那两封信是真的寄出了吗?真的没有寄错吗?还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自己根本就没有写下这两首诗?
      “正好今天是新科放榜的日子,幼薇若无事,便随飞卿去城南崇真观游览一番吧。”温庭筠淡淡的说道。正好这几日鱼幼薇也闲得无聊,于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新晋的进士鱼贯而入鱼贯而出往来络绎不绝。自从科举制度在隋朝开创以来,每次新晋的进士都会在这里题下他们的名字与诗词,羡煞旁人。温庭筠缓缓走过一面面题满诗词的墙,目光扫过一首首绝句律师并无任何表态。但是鱼幼薇看着这些诗句却不禁怅然。事实上,按道理她也是没有机会与诗书接触的,但是她家只她一个女儿,她也没有哥哥弟弟之类的。而父亲虽然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却一直与功名无缘,只好把厚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自己在这样的熏陶下的确是作得一首好诗,也得到了像温庭筠这样的名师的教诲,要是男儿早已登上状元台,前尘似锦,可是她又偏偏是个女孩子。
      唉……自己还真是投错了胎啊。
      师父似乎发觉了她在想什么,缓缓说道:“你若愿意在这里题下你的诗句,倒也是可以的。”
      是啊。又没有说只有新科进士才有资格在这里题诗。
      待他们题完后。她也找人借了一支笔,满心感慨地题下了这样一首诗。

      云峰满月放春睛,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几天后。
      李义是不经意间走到这里来的。他初到长安,对这里还不尽熟悉,只是听说这里是有许多新科举人在此题词,所以也不禁想看一下。
      大部分自然都是些慷慨激昂的诗歌,说着要报效朝廷精忠报国之类的话。虽然文理皆有可观者,但是看多了,也自然觉得有些疲劳乏味。他走马观花地看着这些龙飞凤舞的字体,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些人心中的喜悦之情。忽然几行娟秀的子映入眼帘。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李义反复玩味着这句诗,笑道:“这女子……倒还真是个值得一见的人."他于是将目光落在了这首诗的落款处。“鱼幼薇……?”这个秀丽的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正当他想要从脑海中搜索一些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时,一旁的随从便替他自己回答了:“鱼幼薇是这长安城中有名的才女,听说五岁熟诗书,七岁知作赋,十岁时便已神童之才名满长安。就连花间大词人温庭筠也被她的文才所折服呢,之后便收她为弟子,现在在这一方面怕更是不输须眉了。”
      李义连连点头,而这时那位随从又不知为何来了一句:“听说这位鱼幼薇姑娘长得是面若桃李,楚楚动人啊,更听说她还没有被许配给人家……”
      不说还好,一听到这话,李义心中便荡起了层层的涟漪,一直难以平静。
      李义这几日来长安是为了替补一个空缺的官职,最近忙于官场应酬,一下子抽不出时间去拜访这位传说中的才女。直到有一次,一位官员寿宴,招集了一大批文人才子来捧场,说是写写诗句题题字之类的,众多人物当中,只有一个人显得有些淡漠。一身黑衣,以纱遮面,看身形和说话的语气明明还很年轻却满头银发。他听人说过,那位名满京城的大才子温庭筠虽然才情非凡可是相貌丑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位想必就是那位温庭筠了。
      说到温庭筠,他又忽然想到了鱼幼薇,那个怀着遗憾之心在新科进士们题诗的观墙上写下对自己女儿身的感叹的女子。
      这时大家都在一边热闹着,李义便委婉地向温庭筠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温庭筠看了看李义,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将来更是前途无量。并且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也算配得上鱼幼薇了。想到两年前小幼薇寄给自己的那几封书信,温庭筠不由得嘴角抽了一下,恩,没错,她是需要找一个能让她依靠的男人了。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那好,公子若有心,便可挑个日子,我会带幼薇出来,让你们两个见见面。我看你们两个到是挺般配的,能在一起自是最好了。”
      李义喜道:“多谢了。不如就……不如就三天后吧。三天后,在这条街最东边见面如何?”
      温庭筠淡淡的说道:“自然可以。估计这几天幼薇也没有什么事,我回去同她说一下就行了。”
      鱼幼薇这个年龄,也是该出嫁了呢。而自己以这个身份,在这世间……已徘徊的够久了,估计已经快要被认出来了吧?所以说,是该找个机会,再一次将自己的名义给修改了。

      昏灯,暗烛,摇曳。
      少女白皙的脸在昏黄的烛影下显得暗黄,几乎是完美的五官,却流露出一种明显的悲伤。一头云鬓随意地披着,一对杏目周围有淡淡的红。本就动人的面目此刻加上这几分憔悴更是让人怜爱。
      而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手中的这白纸黑字上。
      休书。
      才一年不到啊,这种快乐的日子仅仅一年都不到啊。是的,在师父的引见下她的确见到了年轻儒雅,风流倜傥的李义,也的确被他儒雅的气质与俊美的外表所吸引,对方也的确对自己一见钟情。于是在师傅的撮合下,在一个良辰吉日,李义一把花轿迎娶了盛装打扮的鱼幼薇。那一天真的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铜镜中的她美艳不可方物,红衫的美君郎那晚的眼神是那样的柔情似水。她永远也忘不了在扇子移开时,对方看到在红装与红妆映衬之下的她时惊艳的眼神。
      可是,可是……可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已有妻室啊!
      他的正室是出身贵族的大小姐,他的确不喜欢那位千金,当年也是媒人的一张嘴,双方父母的一双手定下了这门亲事的。他也不知道那位千金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是,盛唐女子可不比从前的柔弱,更何况这位还是出身名门自幼骄纵,就算她对她的夫君没有什么好感,他的侧卧之处也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睡下!
      看来双方的父母对这门亲事也很不赞成,一直逼着他休掉这位小妾。
      “好……我走。”鱼幼薇咬着下唇,“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
      李义只得将她托付给城内一间道观。
      “道观……?好!”鱼幼薇哈哈大笑,我鱼幼薇居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这倒不错,从今日起,我便要与情这一字断绝关系!面若桃李也好,才华横溢也好,没有足够辉煌的家世,没有可以依附的权力,这些东西又有些什么用?不过都是些供人玩弄的东西罢了。倒不如伴随青烟,省的费心。
      从今日起,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才女鱼幼薇,只有我,鱼玄机。

      晚唐时期道教盛行,因此前来观光烧香的人一直不算太少,更何况还有鱼玄机这样美艳动人的女子在一旁煮茶论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快事吗?如果说盛装的鱼幼薇是惊艳,那么此时一袭青衣的鱼玄机则是一种素净的美。几年过去了,听说曾经的李郎早已携娇妻出京,远赴扬州任官,看来日后生活一定十分幸福,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曾经被自己扫地出门的鱼幼薇呢?至于温庭筠,听说他一直不得志,也是疾病缠身。但是想到他们,自己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罢了,都是些故人。
      道观在白天香火不绝,可是在晚上还是够冷清的。于是她又陆续收了几位贫家幼女,在身边作弟子,实际上是自己的侍女。
      这几位侍女在她的身边,受她的影响和调教,自然也都是貌美多情。呵呵,现在来这道观的,还有多少是真正虔诚的香客呢?只怕都是来与几位美人相会的。这也无妨,与其这样遮遮掩掩,倒不如索性放开了它吧!也算是为了向那几位目光中不怀好意的“香客”公开这个想法,于是她写下了这首诗。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无疑是一旗艳帜,不到几天工夫,消息就传遍了长安,自认有几分才情的文人雅士、风流公子,纷纷前往咸宜观拜访鱼玄机,谈诗论文,聊天调笑,以至昏天黑地,鱼玄机的艳名也就越传越广。
      不知道现在,温庭筠或者李义听到了这些关于她的消息会怎样想呢?现在,这个道观早就不是道观,说是她小时候洗衣服的那个地方还差不多。
      这样胡天华地的日子不觉又是几年。此时的鱼玄机二十出头,既有妙龄少女甜美的面容,又有成熟女子的温柔妩媚,不知道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于是也褪下了那一袭青衣,换上了许久不曾试穿的艳装。晚唐女子的服饰通常是齐胸长裙加上袖长及地的大袖衫,这样似隐似现的华丽服饰,配上她令人心醉的容貌,她自然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舞姬。
      她收在身边的侍女中,有一个离她最近的名叫绿翘。由于离鱼玄机最近,也颇有些她的风韵。年纪还轻,但却已是貌美如花,媚眼如丝。她们二人,回眸一笑之间,实在是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魄。
      她恨抛弃了自己的李义,她恨将自己轻易送出去的温庭筠,她认为是他们在玩弄她的感情,可是如是观,随意玩弄他人感情的人,到底是谁啊?

      实际上,在众多客人中,还是有一个人,她不是在玩弄的。这唯一一个让鱼玄机真心相待的,就是陈韪。陈韪是一位乐师,为纨绔子弟们奏乐,和他们混在一起,也自然是一位风流之客。
      而这天,鱼玄机应邀去参加一众贵族子弟的宴席,在宴会上尽献歌舞。在她去之前,她对自己的侍女绿翘说道:“不要出去,如有客人来,可告诉我的去向。”
      可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陈韪的影子。问绿翘,绿翘眼神扑闪,结结巴巴的回答道:“陈乐师在您走后来过一次,然后‘嗯’了一声,恩……就走了。”
      鱼玄机信以为真,挥挥手让她下去了。可是仔细一想却越想越不对,陈韪平时不论多久都总会等着自己的啊,可是今天怎么会不说一声就走了呢?又想到刚才绿翘期期艾艾的语气和明显不敢与自己的眼睛有直接接触的眼神,莫非……?
      她厉声唤道:“绿翘!你给我过来!”
      绿翘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鱼玄机等不及快步走到她面前,斥道:“今日做了什么不轨之事?说!”绿翘吓得缩在地上,颤抖着回答:“自从跟随师父,随时检点行迹,不曾有违命之事。”
      鱼玄机斜视着她,发现她发丝凌乱,面色潮红,这哪里是什么“不曾有违命之事”?她按住绿翘的肩膀,一把扯下她的衣裙,却看到胸前有数道绯红色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和谁?”
      “和陈乐师,怎样!”绿翘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强硬,抬起头狠狠的瞪着鱼玄机,“莫非你要说,那是你的男人?哈,你有多少男人啊!左名扬作‘日暮钟声相送出,箔帘钉上挂袈裟’是写着玩的?你‘焚香出户迎潘岳,不羡牵牛织女家’地‘迎李近仁员外’又是如何?还有其他的人,我就不一一举出来了,有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而我,我再怎样,有过床笫之欢的也就只有陈乐师这一个,论清白,我胜过你,千、倍、万、倍!”
      “你……”鱼玄机没有想到,一向顺从自己的侍女会这样反驳自己。是啊,没错,她是与很多男人有染,她是很脏,很龌龊,可是,可是她对陈韪却是真心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她真心喜欢上了的人,都这样弃自己而去?为什么一次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却无意识的抓住绿翘将她的头一次次地拼命往墙上撞。为什么,为什么啊!难道我就一直要忍受被人背叛被人遗弃的命运?那么就这样吧,背叛了我的人,都!必!须!死!

      囚车吱吱呀呀地穿越过围观着的人群,上面的女子长发飘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任凭人们对她怎样指指点点。
      那些她认识的男子的妻儿,不断地向她投掷腐烂的菜叶与鸡蛋,曾经让许多人神魂颠倒的脸上已经满是污秽,那柔顺的青丝也成了一团。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真是狼狈啊,但是也好,很快便可以结束了。
      听说前不久她的师父也与世长辞了呢,听说李义现在官运亨通呢。
      她这样想着,第六感却提醒她睁开眼睛向人群中看去。
      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袭黑衫,白发如雪,风姿绰约。只是此时已没了面纱,而那俊美的容颜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忘记。那双美丽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失落,是自责,是失望,是同情……但更多的是接近冰冷的麻木。手上那把琴,也是十分的熟悉。
      “温——”
      然而还没有等她叫出来声音便沉默了长刀已挥出血溅五步。
      弦声忽起,熟悉的声音哼起陌生的曲调: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魂魄逐渐游离,知觉已渐渐消退。

      魂兮归来,哀江南……
      这曲辞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可是记忆却只能搜罗到这一点讯息。
      我目送着少女的灵魂在一片彼岸花丛中消失,用咒语将这个故事记录下来。但愿她来生,可以真正的与情这一字无缘吧。
      可是真的这样子,又岂不是太过乏味?或许,人生的快乐本就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想要一味的逃避,到最后反而只会碌碌无为地过了一生。像鱼玄机,我相信,她说着后悔,其实,仍旧是不悔的。
      我倒在船上。这个故事,和我失去的记忆有没有什么关系呢?哦,对了,鱼玄机不是说她的师父已经病逝了吗?那为什么又会在刑场上见到他呢?还有,既然他长得其实不丑,那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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