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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夜幕已然降临于这南方的小城,渐少的穿行车流也都像是显示出归程的急迫心情似的,晃动的灯光会在相机的超长曝光下变成蜿蜒的曲线,一端总是遥遥指着家的方向。
而在宽阔的马路边,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步履拖拖沓沓。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交叠的光影下已经有些看不清面色。
吴邪走在前面,有些心不在焉地拍着篮球。他想问解雨臣到底是为什么隐去了此间的一切踪迹,在可以发问的这一刻却还是沉默。
他开不了口。十几年共同成长的经历完全足以让吴邪相信他们俩之间的默契并不是三个月就可以改变的,如果解雨臣不先向他说明,通常看来只有两个可能。其一,问题的原因是凭他现在可以想到的,解雨臣只是在等他自己想出这个答案;其二,解雨臣认为现在并不是告诉他的最好时机。
这一次很明显是第二个可能。
但吴邪等不下去了。
那天早上他在解雨臣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个,那一头重复的女声饶是一模一样的死气沉沉也只让他愈发地心焦起来。
之后,吴邪终于憋不下去直接跑到了解雨臣的家里。他抓着没了电的手机蹲守了一晚,也不见他回家。
无论是解雨臣的手机还是他父母的手机都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自己的父母对此亦是一无所知。吴邪还想起去问他们的高中老师,却只知道解雨臣在消失之前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包括对于高考的复习计划也只能缺席。当时吴邪都快疯了,回到家里摔门生闷气,急得不行甚至想到要去报警时,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于他跟解雨臣共同的发小,霍秀秀。
这位比他们小了两三岁的霍家大小姐言语间已经是十足的机灵劲儿,简单地说了解雨臣现在在北京被一些事情绊住暂时回不了杭州的事儿。吴邪记得挂了电话后,他只憋闷了一会儿就倒头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眼睛下的眼袋终于消退了些,嘴角的水泡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一切仿佛回归正常。确认下解雨臣安然无恙只是从自己面前消失了之后,吴邪渐渐地就消化了这个事实,并在父母的敦促下迅速地让自己的心态回到备考状态。
那时候已经快要是杭州的春天了,学习的间隙里吴邪常会不知觉地望着自己前排空着的座位发呆。
杨柳已经抽出新绿了,而那个人,一直没有回来。
手机上输入的光标总会停在那条短信的回复里,但从未打出一个字。
解雨臣一走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间吴邪又长高了几厘米,完成的考卷和作业又多了一摞,可当解雨臣终于出现的时候,吴邪什么都没讲。
他只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停住。
解雨臣踩着他的影子向前,直到发现吴邪的影子不再变化才抬起了头,径直就撞进对方转过身来沉静的眸子里。
“…吴邪。”
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许多要讲的话,但到最后只剩这么一句。
他深深地呼吸,望着那一潭秋水。
“我,不打算参加高考了。”
吴邪的身形一下子僵住。
他花了几秒钟来理解解雨臣的这句话,却只用了零点几秒作出反应。
他直接冲了上去抓紧了解雨臣的衣领,平整的衣服被揉作一团显得有些狼狈。对方不知是毫无戒备还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单薄的身子甚至还因这力量晃了晃被拔高了一些。解雨臣低着脑袋,眼睛在刘海的阴影下墨色如夜。
“你说真的?”
他的声音里有细微不可察的颤抖。
“嗯。”低垂的眼眸向下,望到衬衣校服敞开的领口间露出的颈项。
夜灯下显得细白的锁骨之间,从小时候他亲手系上就从未见它离过吴邪身边的红绳。
因岁月累积而越发莹润的和田美玉,雕刻着一支垂首海棠花斜倚。
吴邪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停留的视线,顿了顿终还是松开了手,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
“理由。”
解雨臣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慢慢直起了身子。
“上大学对于处理家族事务来说完全没用吧。”
“所以,”解雨臣直视着吴邪因这句话而错愕的眼睛,慢慢微笑起来,“抱歉了。”
骗尽多情是戏文。解雨臣大概也是因为从小学戏的缘故,看着他那双似是含情又非有意的眼睛,常会让人恍惚间会有身在戏台前的错觉。
而眼下吴邪就这么面对着他,不得不承认解雨臣的眼睛的确像是会魅惑人心似的,四目相对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幽黑的瞳孔吸走注意力。
他定了定神,移开了目光。
通常解雨臣不会这样的。自从某天吴邪发现了那双堪比幼齿萝莉的美目实际上是属于和自己同一性别的人这一事实之后,他就很不喜欢解雨臣把戏台上勾魂摄魄的技法用到台下来,尤其是用到他身上。
所以解雨臣对他使出了这一招,显然是别有用心。他想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而不是之前说的部分。那么,之前说的是…
吴邪一字一句,在幽暗的夜里掷地有声。
“我知道你家里一直是把你往这方面培养,但你坚持觉得学业和家里的事情两边都能兼顾才让你念书到现在。”
“那么,究竟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你足以抛下,我们的约定。
他的目光直直地对着自己,丝毫不允许任何的动摇。
解雨臣这才发现失策。他以为这三个月足以让他将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所有的稚气都脱去,但在面对这个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人时,自己还是像原形毕露一样无处遁形。而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吴邪尽管看上去比同龄的男生温和很多,但骨子里就是有一股谁都压不下去的执拗劲。此时他紧紧地盯着自己,唇边锋利的线条明显地勾勒出决然的模样,简直是不给人留退路。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再隐瞒。
天色已经很晚,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解雨臣闭了闭眼又睁开,果不其然地看到吴邪的眼里还是满满的问询。他的喉结动了动,平静地开了口。
“三个月前,我父亲消失了。”
“毫无踪迹。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整个人消失得彻彻底底,除了人和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保险柜什么也没少,只留了封信让他联系我并说明了他永远不会再回这个家。”
解雨臣微笑着,面对眼前的一片沉默:“我现在还记得他在信里是怎么讲的:‘雨臣,父亲对不起你,但解家已经为你的接手做好了准备。当我死了也罢,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解家的当家。’”
吴邪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应对。
从自己的父母都对此毫不知情(或是假装不知情)来看,解连环消失背后隐藏的秘密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以他老九门解家当家的身份尚还不能处理妥当而只能遁形的这个秘密,一定在暗中也牵扯到了同是老九门之一的吴家。尽管他们俩作为吴解两家仅剩的继承人在此之前对这都毫不知情,在将来难免会被这个秘密影响。
而解雨臣,尽管解家长辈已经为他尽力准备好一切,却也在三个月的短短时间里,学会了习惯性地挂上一定弧度的笑容。
怔怔地,他伸出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解雨臣手肘上折起的衣袖。
一个有些无力和脆弱的表现。
灯光下他眼里的惶惑能看得很清楚,解雨臣背对着光源读懂了他未说出的情绪。
无论是谁,在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都会有这样的无力感吧。
曾经的我们,不也是曾抱着要挣脱桎梏的想法,努力着,想要走上自己选择的路么。
解雨臣无言地叹息,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搂上了吴邪的肩膀。
“对不起,说好的上一个大学的事,我失约了。”
“不如这样?”那双未脱稚气的眼睛微微弯,“新的约定。我在北京等你来。”
吴邪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握拳与他的相碰。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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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尽多情是戏文。小曲儿的对黄昏里很喜欢的一句~
努力写出没有太多耽美感觉的少年情怀,不知道做得怎么样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