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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伶
王晁阳一事,燚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草除根,一切都十分妥当,只是虞秉晟一家子有些蹊跷。
兵部尚书郭雷禀告:“等臣带人赶到的时候,虞夫人已经服毒自尽,虞小姐的闺房已然烧成灰烬。”
燚熙皱着眉头:“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有传言说虞秉晟不想让妻女被处,才想了这个法子……”
“人都死了,你还听信传言?”
见皇帝龙颜大怒,郭雷不敢再言。
燚熙见他弓着身子,一个厉声:“还不快出去!”
郭雷忙不迭退下。
见他一脸颓败出来,唐宝儿走进去,一脸赔笑:“皇上想喝茶吗?”
“你怎么看虞秉晟?”
唐宝儿没想到皇上会问他这个,有些支支吾吾:“这个……奴才怎么知道……”
“让你说你就说,这里又没外人!”
唐宝儿这才敢说:“依奴才看,虞大人平日里倒是个中规中矩的大臣,只是在中书省当差,难免会混淆污浊。”
燚熙似笑非笑:“照你这么说,一个人能不能活得长久还得看跟什么人了?”
“自然。”唐宝儿嘿嘿一笑,“效忠皇上,一定没错儿。”
“得了,去外面守着,朕可不想见你贫嘴的样儿!”
过了三四日,晏熙下朝后先去建章宫给惠明太后问安,惠明太后见到自己的儿子自然十分亲厚,絮絮叨叨聊了好一会家常。她问:“自从王妃怀孕后,哀家见她的次数也少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秀云也挺惦记母后的,只是身子不便不能前来探视,昨天请了平安脉,说脉象很好。”
“那就好。”太后深感欣慰,“秀云话不多,也不善交际,但挺实诚的,跟你刚好相配。”
晏熙呵呵一笑:“有一件事,儿臣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母后。”
“什么事?”
晏熙随即将她耳边说了一阵。
太后的脸转为清白,当下冷鸷:“你想怎么样?把她留下来?正好给皇帝理由铲除你?”
“儿臣知道留下她实为不该,所以斗胆请示母后。”
太后很生气:“皇帝正瞧着我们娘儿俩不顺心,你倒想金屋藏娇了?”
“母后……”
太后训示他:“晏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你偏要惹祸上身!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还请母后想个法子。”
“你都留下她了,哀家还能有什么法子?”
晏熙急急解释说:“儿臣留下她是不忍心看着她死,但也不敢留下她。”
“你倒是没糊涂到底,知道其中厉害干系。”
晏熙颔首:“儿臣是喜欢她,也想留她,但……”
太后还想训斥一番,想想还是算了,无奈道:“这件事容哀家从长计议,你先回去。”
“儿臣先行告退。”
自那日昏倒之后,绿满一直虚着,横竖不能出门,便卧床不起。
她住的地方是恭王府最为隐蔽的一间屋子,平日里谁都不许进来,她只见过沈福全。
而他除了送饭菜的时候,其余时间都不出现。
绿满仿佛与世隔绝了。
进王府几日,整个人一下子消瘦了许多。
“虞小姐,王爷来了。”
绿满没想到恭王爷还会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住在府上,当下起身拢了拢头发,前去开门。
她忽然想起前不久还给父亲开门,现在身在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喉咙一阵哽咽。
这不是晏熙第一次见到绿满,但他仍然呆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一早吩咐沈福全暗暗准备好的,十分合身,有些黄瘦的脸上嵌着一双朦胧的,漆黑的眸子,摄人魂魄。
绿满颔了颔首:“见过王爷。”
晏熙这才回过神来:“哦……你身子不便,快坐下。”
沈福全为他们关上了门。
绿满特地将父亲给她的印玺拿出来递给晏熙:“这是家父生前让我交给王爷的。”
晏熙很想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但是他忍住了,看了看印玺便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
这是绿满在经历人生重大变故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安慰自己,当下充满感激:“多谢王爷。”
晏熙怕再看下去便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故意转过头说:“关于你之后的事,我已经做了安排,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晏熙将太后安排的计划说给绿满听:“皇后娘娘闲来无事便喜欢在宫中看戏,恰逢她娘家的人准备送十二个伶人入宫为娘娘做寿,我想让你混在十二伶人之中。”
绿满瞪大了眼睛,她刚从帝王的诛九族诏令中留下来,恭王爷就要将自己送入虎口?
晏熙也心生不忍,但想到若不按照计划实行事情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劝道:“这件事我已悄悄请示太后娘娘,待到了宫里,一切自有安排。”
到了这个地步,绿满还能怎样?恭王冒险接纳自己已经是格外恩惠,又怎么能继续拖累他?
而除了接受安排,她又能去哪儿?
“好,我去。”
晏熙心中一块石头放下:“那就好,你素来内敛聪明,相信你在宫中会好好的。”
“王爷似乎对我略有知晓?”
晏熙微微一笑:“自然,你父亲每次说起你这个女儿,总是特别欣慰。”
“是吗?”绿满不自觉又泪流满面。她并不想在人前失控,但却怎么也忍不住。
“你不要哭。”晏熙覆上她的手背,“你父亲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好好活着。”
当他的手覆上来的时候,绿满心中一阵悸动。
“在宫内,适者生存。”晏熙轻声而又坚定道,“知道吗?”
绿满点了点头。
“绿满。”晏熙呢喃了一遍她的名字,“你出生那日绿满枝头,现在想想,还是很好的。”
晏熙不知不觉透露了关于自己对于绿满的点点滴滴,绿满到底是个聪明人,当下有些明白了,虽然性情冷静,但也泛红了脸蛋。
四月十八,绿满与其余十一个伶人跟随着秦御史一家入宫。
关于她的身份,太后和恭王早就做了安排,即便是秦御史也不知道自己送给皇后的十二个伶人其中有一个是虞绿满。
入宫的路上,绿满的心情是忐忑的。
她仿佛看见那个身穿龙袍一脸狠戾的男人就在不远处,心中的恨,不禁油然而生。
整个梨园梨花满枝头,远远望去,似是一叠一叠梦境此起彼伏。皇后秦媛身穿凤袍,与皇帝燚熙并坐宝座,其余人等按照分位依次从坐。
绿满不是伶人,但她天生瘦弱,眉骨中见神韵,加之上妆和提前安排好的角色,倒也十分成功。十二伶人的唱的《龙凤配》令皇后大为赞叹,皇帝当下吩咐重赏。
远远的,听到皇帝的声音,绿满很想抬头看了看圣颜,竭力克制住。
等下了台,庄尚宫带着人将绿满带走。
为避人耳目,庄尚宫还特地在梨园不远处演了一场戏,指着地上的宫女一顿教训:“真是不中用的东西!太后娘娘让你拿个东西都会不小心跌碎,你当你有几条命能换?”
进出的侍卫见是太后身边的得力宫女,谁都绕道而走。
绿满就这样被带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身着深色长袍,头上的发簪亦有不少。她也是刚从梨园回来,庄尚宫忙命人为太后换衣服除去琐碎的发簪之类。她一面换衣服一面暗暗打量绿满,心想不愧让晏熙中意,这虞绿满最难得是浑身上下的气韵,清雅极致,深入人心。
当下微微勾了勾唇角,她坐下来:“你是虞绿满?”
绿满低着头:“是。”
“关于你的事,哀家不止一次责怪恭王,恣意妄为,不顾后果。”
绿满不由红了脸。
太后说:“想必不用哀家说,你也应该明白自己得以活下来是何缘故了吧?”
绿满立刻双手伏地:“奴婢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莫说你,连恭王爷不敢有非分之想。”太后语重心长道,“你只能明白那孩子的心意,却也应当明白除了心意,别的什么都没有。”
闻言,绿满心中一阵悲戚:“奴婢从刀口下得以逃生,家门不复存在,对于别的不敢再有妄想。”
“若是哀家要你有所妄想呢?”
绿满忽而抬头,目光盈盈看着太后。
果然是个聪明通透的人!
太后抿了抿嘴:“哀家是想说,皇帝是很有能耐的,任哀家是他母后的亲妹妹,从小照顾他,他到现在也只肯喊哀家一声姨娘。所以……你的事……迟早会被他知道的。”
说到这里,绿满微微一颤。
“哀家见你除了模样好,人也是聪明的,应当明白一个女人,若要在一个九五之尊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太后见她脸色煞白,继续往下说,别的人,哀家可以断言必死无疑,可是你不一样,你有资本。”
绿萝的手指掐进肉里,丝毫不觉疼痛:“皇上天潢贵胄,身边自是不缺女人的……”
她不能够想象,太后说得那样真的发生了会怎样。
“他与哀家不合,哀家却是了解他的,只要你愿意,他必定会喜欢的。”太后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她身边,“就看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如果不肯,死是迟早问题,如果肯,还可以搏上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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